云昭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踢到了脚才痛得红了眼圈,用力一擦脸,沉默地站起来。
楚不离坐在墙头,弯着眼睛看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尾音却上扬得厉害:
“呀,我们小师妹怎么哭得这般惨?可是谁欺负你了?告诉师兄,师兄去给你报仇。”
哪里惨了,只是泛了点泪花而已。
她抖抖裙子上的落花,懒得理他。
“因为我没等你?”他忽然问。
是因为踢到了墙!
云昭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刚准备飞上墙,他忽然对她伸手。
她不解,抬头看着他。
楚不离也不说话,只是伸着手。
有风吹过,落红满地,树梢沙沙作响,日光下,斑驳树影拂过他脸庞。那双红色的眸子忽亮忽暗,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云昭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他的意思。
他这是——要拉她上去?
这祖宗又要耍什么花样?
云昭理了理吹乱的颊边碎发,警惕拒绝:
“我自己能上去,不劳烦大人了。”
话落,她提气轻轻跃起,落到墙头。
楚不离慢慢收回手。
那棵石榴树的枝桠横生在头顶。
“倒是方便摘果子吃。”她道。
楚不离:“很酸。”
云昭:“你吃过?”
楚不离跳下墙头:
“走了。”
她最后回望一眼宁宅,转身离开。
两人循着方才的路回去,一路无言。
前面就是喜福来酒楼。
那儿还有一桌菜没吃呢。
云昭对楚不离道:
“我要去吃饭了。”
你可以打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楚不离抬了抬下巴,跟着她一同走进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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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饿了?”她有些惊奇。
“我不会感到饥饿,也不需要进食。”他道。
云昭:“那你来干嘛?”
楚不离脚步停了停,语气硬邦邦的:
“看风景。”
云昭无话可说。
这人一向不太正常,谁知道又抽哪门子风。
回了那间雅间,小猫正趴在柔软的垫子上打瞌睡。
桌上空空如也。
云昭轻轻戳它:
“不是说把我那一份留着吗?怎么都给吃了?”
“胡说!”999眼睛还没睁开,毛已经炸了起来,“我才没有!”
“菜呢?”云昭问。
“可是客官回来了?”
路过的小二听见里面的动静,隔着门笑道:
“菜在灶上热着呢,您的灵宠非要等您回来了再上菜,它一直等著您呢。”
小猫委屈得直挠人:
“听见了吗?我为了等你肚子都快饿扁了,你居然怀疑我。”
云昭忙抱着它哄:
“是我错了,我明天带你去钓鱼,给你买叫花鸡吃。”
“这还差不多。”它哼唧一声,转头看见独自坐在一旁的楚不离,毛又炸了。
从进门到现在,楚不离一直没出声,半只胳膊随意搭在座椅扶手上,脸藏在阴影里,看不见表情。
“这瘟神怎么也来了?”它悄声问云昭,“他不是从来不吃东西吗?”
“谁知道呢。”云昭道,“别管他,你吃你的。”
“噢。”
之前点的菜端上来了,果然是色香味俱全。
云昭迫不及待夹了一筷子青菜,沉默。
里面放了致死量的糖。
她缓缓搁下筷子,撑著下巴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
方才踢到的脚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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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叹气,悔不当初。
楚不离瞥了她一眼,慢吞吞的从盘子里捡了一只菱角。
菱角是今日刚从湖里采的,洗刷得干干净净,外壳青中带粉,泛着凉意。
云昭略感惊奇,他爱吃这个?
他两手一掰,那只菱角在他手里碎成了渣,死状极其惨烈。
云昭:“”
原来是看它不顺眼。
她收回视线,继续发呆。
楚不离眉梢一压,扔开死无全尸的菱角,擦干净手,又拿了一只新的。
“咔”地一声脆响,这只菱角同样命丧他手,死状比上一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少年眼角洇开几分不耐,继续去拿新的菱角。
“他很讨厌这种植物吗?”小猫抖了抖,短暂放弃进食,与云昭咬耳朵。
云昭回过神,随口道:
“是特别特别讨厌才对。”
酒楼里陆续有人吃完离开,经过他们雅间门口时,几句议论声随风潜入她耳中。
“宁小姐的疯病还没好吗?”
“哎,几个月来一直不见好,听说已经憔悴得不成样了,恐怕过不了多久,宁府便要办白事了。”
宁小姐?是她知道的那个宁小姐吗?
云昭有些好奇,侧耳细听。
“我有亲戚在府中当差,听她说,那宁小姐不像是落水受了惊吓,更像是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另一人大惊:
“别是被妖怪缠上了!”
“宁小姐是不是尚且难说,不过咱们这湖里肯定有点什么,我今日还听说有人在湖里见到个白头发的妖怪,据他说,那妖怪修得一副极漂亮的女相,心肠却十分歹毒,动辄要杀人,好在,她身边还跟着一位仙子,见势不妙出手救了他。”
“这就是扯谎了,妖孽怎会和仙子同路?”
“哎呀,仙人行事岂是你我可以揣测的?或许她是来度化那妖孽的也未可知。”
“那我还说她是被妖孽绑来的呢,真是越传越不通了。”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一顿饭结束,999撑得肚皮圆圆,满意地打了个嗝:
“我们走吧。”
云昭收回思绪,正要收拾收拾离开,蓦地,一个干净碟子推到她面前。
里面躺着一只剥好的,完整的菱角。
她有些茫然,抬头看着碟子的主人——一只白头发的妖怪。
楚不离什么也没说,垂著睫羽,又往碟子里放了一颗剥好的莲子。
云昭仍是不明所以。
他继续放。
直到碟子里装满剥好的菱角与莲子。
那只碟子又往她的方向推了推,意思很明显。
云昭像见了鬼。
“都是给我剥的?”她问。
楚不离擦着手,别开脸不看她,语气还是很硬:
“闲来无事。”
云昭满腹狐疑。
里面不会有毒吧?
楚不离停了几秒,又道:
“你哭的难看死了。”
云昭:“啊?”
她看看碟子里的菱角莲子,又看看楚不离,心里缓缓升起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难道,莫非,也许,他是在给她,道歉?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狗都会道歉了?
她有种莫名其妙的欣慰,拿起一颗莲子正要吃,又听楚不离道:
“以后不许再哭得这么难看,影响本座心情。”
云昭:“”
她气笑了,用力咬碎那颗莲子: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
楚不离余光扫过她格外灿烂的笑容,嘴角翘了翘。
哄好了。
下一刻,云昭冷著脸起身,大步离开。
楚不离嘴角弧度一僵。
小猫急急追上她,不忘回头怒视他一眼:
“哼!”
雅间内只剩楚不离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闪进一道人影。
“城主。”
影辰下跪行礼,语气抑制不住的激动:
“属下已找到斩断您脚镣的方法,只需要”
楚不离忽地开口:
“为什么还在生气?”
影辰:“嗯?”
不等楚不离开口,他反应过来,满脸惶恐:
“属下不敢生城主的气!”
楚不离眉头皱得死紧,指尖敲敲碟子边缘:
“吃一颗莲子。”
影辰立即吃了一颗,沉声道:
“启禀城主,里面没有下毒。”
“好吃吗?”楚不离直勾勾地盯着他。
影辰一时语塞,觑着他的脸色,小心回道:
“好吃?”
楚不离语气莫名:“是吗?”
影辰立即改口:“滋味一般。”
楚不离冷笑:“此乃本座亲手所剥,滋味一般?”
影辰又跪下了,“属下该死!”
楚不离寒声道:
“起来,与你无关,不识好歹的另有其人。”
影辰局促地站起来,看着那碟剥得干净细致的菱角莲子,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向来暴戾恣睢的寒水城城主竟会亲手为人剥莲子?
他不是只会剥人皮吗?
影辰目光变了又变,欲言又止:
“城主”
楚不离面无表情:
“说。”
影辰低下头:“城主,您对那个仙门的女子,似乎太过在意了。”
楚不离捻起一粒莲子,微眯着眼睛细细打量,语气平静:
“不过是迷惑她的假象,本座心中自有分寸。”
影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