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饭菜还冒着余温,苏婉瑜帮着张桂兰收拾碗筷时,悄悄给易中海递了个眼神。易中海会意,等张桂兰端着碗碟进了厨房,才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凳子,对林焓墨说:“小林,坐这儿来,跟叔说说话。”
林焓墨刚放下筷子,指尖还沾着点红烧肉的油星,听见这话动作顿了顿,最终还是挪到了易中海身边的凳子上。易大妈坐在对面的炕沿,手里攥着帕子,眼神里满是期待又怕惊扰了孩子的小心翼翼。窗外的天渐渐暗下来,院里的狗吠声远了,只剩下厨房里碗筷碰撞的轻响,衬得屋里格外安静。
易中海盯着林焓墨的侧脸看了半晌,那眉眼间的轮廓,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连说话时微微抿唇的习惯,都跟他一模一样。他喉结动了动,先开了口:“还记得你刚进四合院那会儿不?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手里攥着个破布包,站在院门口不敢进来。”
林焓墨愣了愣,没想到易中海会提这么早的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时候他刚从乡下投奔张桂兰,兜里揣着张桂兰托人捎去的地址,站在陌生的四合院门口,连大气都不敢喘。“记得,”他声音轻轻的,“那时候是您先跟我搭的话,问我是不是张桂兰家的娃。”
“可不是嘛,”易中海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我那时候就瞅着你这孩子老实,眼里有活儿。第二天见你帮三大爷家扫院子,还把西厢房门口的煤堆码得整整齐齐,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那时候我还没敢认你,就想着能多帮衬你点,看着你好好的,就够了。”
林焓墨手指蜷了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着。他一直以为,易中海对他好,是因为张桂兰的关系,或是因为他嘴甜、肯干活,却从没想过,这份好背后藏着这么深的缘由。“您那时候……就知道我是您儿子了?”
“知道,”易中海点头,声音里带了点涩,“你刚出生那会儿,你娘身体弱,没法奶你,我托人给你找奶妈,又怕村里的人说闲话,只能偷偷去看你。后来赶上饥荒,你娘没熬过去,我那时候在工厂当组长,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没顾上把你接过来。等我再去村里,才知道你被你张姨抱走了,我找了好多年,直到去年看见你,才敢确认——你耳后那颗小痣,跟我娘的一模一样。”
这话让林焓墨猛地抬头,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后,那颗淡褐色的小痣他从小就有,张桂兰还总说这是“福痣”。原来,从他记事起就跟着他的东西,竟是血脉相连的证明。
易大妈这时忍不住插了话,声音带着点哽咽:“小林啊,不是我们故意瞒着你,是你易叔怕你不认我们,更怕你觉得自己是被丢下的。这些年,你易叔总在夜里翻你的照片,有时候看着看着就掉眼泪,说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她说着,从炕席底下摸出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沓泛黄的照片,最上面那张是个襁褓里的婴儿,眉眼间依稀能看出林焓墨的模样。
林焓墨伸手接过照片,指尖碰到纸边的磨损处,心里一阵发酸。照片上的婴儿被裹在红色的小被子里,旁边站着个年轻的女人,眉眼温柔,应该就是他从未见过的亲生母亲。“我娘……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渴望。
“你娘啊,是个特别善良的人,”易中海的眼神软下来,像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她以前在村里的小学当老师,待孩子们特别好。那时候我在城里上班,每个月回家,她都会把攒下来的鸡蛋给我煮着吃,自己却舍不得碰。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你能读书,能有出息,不像我们俩,一辈子没读过多少书。”
林焓墨攥着照片的手紧了紧,眼眶慢慢红了。他从小就羡慕别的孩子有娘疼,张桂兰待他好,可他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现在听易中海说起亲生母亲,那块空缺好像慢慢被填满了些。“我小时候总问张姨,我娘在哪儿,张姨只说她去了很远的地方,让我好好读书,将来去找她。”
“你张姨是个好人,”易中海叹了口气,“当年若不是她把你抱走,你能不能熬过饥荒都难说。这些年,她没让你受一点委屈,比亲娘还亲。”他看着林焓墨,眼神里满是愧疚,“我知道,突然告诉你这些,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我不求你现在就喊我爹,只求你别把我当外人,以后有啥心事,有啥难处,都跟我说,行吗?”
林焓墨沉默了很久,屋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他想起这些年易中海对他的好:冬天帮他补漏风的窗户,夏天给他送解暑的绿豆汤;他第一次去工厂面试,易中海熬夜帮他整理复习资料;他生病发烧,易中海背着他跑了三里地去医院,还垫付了医药费。这些事,他一直记在心里,只是没往“父子”这层关系上想。
“易叔,”林焓墨抬起头,眼里的迷茫少了些,多了几分清明,“我不是怪您,就是……有点懵。我从小就以为自己只有张姨一个亲人,现在突然多了您和易大妈,我还没反应过来。”
易大妈连忙说:“没事没事,我们等,多久都等。你要是觉得别扭,还跟以前一样叫我们易叔、易大妈,啥时候想通了,再改口也不迟。”她怕林焓墨有压力,连忙补充道,“不管你叫啥,我们对你的心都是一样的。”
这时,张桂兰端着一盘洗好的苹果进来,听见这话,笑着说:“小林啊,你易叔和易大妈都是实心实意待你。你娘要是还在,肯定也希望你能有个完整的家。”她把苹果放在桌上,拿起一个递给林焓墨,“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跟着心走就好。”
林焓墨接过苹果,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汁水在嘴里散开。他看着眼前的三个人:易中海满眼期待,易大妈攥着帕子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张桂兰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很温暖,像他小时候在梦里见过的“家”的样子。
“易叔,易大妈,”林焓墨放下苹果,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我……我不是不接受你们,就是需要点时间。以后,我还会常来跟你们说话,跟你们吃饭,就像……就像一家人一样。”
这话一出,易中海的眼睛瞬间亮了,他猛地攥住林焓墨的手,手心里满是汗,却握得很紧:“好!好!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易大妈更是激动得抹起了眼泪,嘴里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你娘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
张桂兰也笑了,眼眶红红的:“我就知道,你们父子俩肯定能好好的。以后咱们两家就是一家,日子肯定越过越红火。”
苏婉瑜这时也从厨房出来,看着屋里的气氛,笑着说:“我就说嘛,没什么解不开的结。以后咱们院里更热闹了,小林,你可得多跟易师傅学学手艺,易师傅的木工活儿可是一绝。”
林焓墨被说得笑了笑,心里的别扭彻底散了。他看着易中海,认真地说:“易叔,以后您要是不忙,就教我做木工吧,我想跟您学。”
“哎!”易中海高兴得直点头,“明天我就把工具找出来,先教你磨刨子,做木工就得从基础学起。”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我还存了几块好木料,等你学会了,咱们一起给你打个衣柜,再给你张姨打个八仙桌。”
易大妈也凑过来,跟林焓墨说:“明天我给你做你爱吃的葱花饼,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你娘以前总给你做。”
林焓墨笑着点头,心里满是踏实。他知道,接受“易中海是亲生父亲”这个事实,还需要一点时间,但他已经不抗拒了。因为他明白,眼前的这些人,都是真心待他的,这份亲情,不是血缘就能定义的,却是血缘让他们重新走到了一起。
夜渐渐深了,院里的灯一盏盏灭了,只有易中海家的灯还亮着。屋里的人还在说着话,笑声偶尔飘出窗外,落在安静的四合院里,像撒下了一把温暖的种子。林焓墨坐在中间,听着易中海讲过去的事,听着易大妈说以后要给他做的好吃的,听着张桂兰叮嘱他注意身体,心里突然觉得,原来有这么多人牵挂着自己,是这么幸福的事。
他悄悄摸了摸耳后的那颗小痣,又看了看手里的照片,心里默念:“娘,我找到爹了,您放心,我会好好的,会跟爹、易大妈还有张姨,好好过日子。”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桌上的苹果上,也落在林焓墨的脸上。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人生,不再只有孤单,还有了血脉相连的温暖,和真正完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