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狗杵在王翠花家院门外,脚底板像生了根。
里头那哼哼唧唧的声儿断断续续往耳朵里钻,还夹着木板床吱呀吱呀的响动。
王翠花那带着水汽的鼻音,一声声撩拨着他:
“嗯二狗你这小冤家真要命”
陈二狗可不是啥清纯小雏儿,立马就明白这娘们在屋里搞啥名堂。
他脸上腾地一下烧起来,心口像揣了只兔子,蹦跶得厉害。
他万万没想到,平时泼辣得像朝天椒的王寡妇,关起门来还有这一面。
更让他浑身燥热的是——这娘们嘴里喊的是他陈二狗的名号!
这他娘的有点臊得慌,可心里头又忍不住冒出点得意,像三伏天灌了凉水,舒坦又难熬。
他正抓耳挠腮,不知该敲门还是溜号,屋里的动静却戛然而止。
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穿衣裳的声儿,还有下床的脚步声。
陈二狗心里一慌,刚想躲,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王翠花披着件松垮的外衫,端著个搪瓷盆走出来,看样子是想倒水。
一抬头,正好撞见推著三轮车、傻愣在门口的陈二狗。
“啊呀!”
王翠花吓得手一抖,盆差点砸脚面上。
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眼神躲闪,说话都磕巴了:
“二二狗?你你啥时候杵这儿的?咋跟个鬼似的没点声响!”
陈二狗也臊得恨不得钻地缝,耷拉着脑袋不敢瞅她:“刚刚到,正准备敲门”
空气跟凝固了似的,尴尬得能拧出水。
王翠花想起自个儿刚才那番动静,肠子都悔青了。
这死小子,指定全听见了!
她强装镇定,把盆往地上一搁,走过去拉开院门:
“车使唤完了?菜卖得咋样?”她故意扯著嗓门,想掩盖心虚。
“还还成,卖光了。”陈二狗把车推进院支好,钥匙递过去,“谢了翠花姐。”
王翠花伸手接钥匙,指尖碰到他热乎乎的手心。两人都像过电似的猛缩回手。
“那天不早了,我我先回了。”陈二狗只想赶紧逃离这是非地。
“急啥!”王翠花叫住他,见他这副囧样,反倒来了劲,刚才的尴尬散了大半。
“进屋喝口水,姐有正事问你。”
陈二狗脚底像粘了胶水:“不了吧太晚了”
“咋?怕姐吃了你不成?”王翠花眼一斜,转身就往屋里走,“麻溜的,真有正事!”
陈二狗没辙,只好硬著头皮跟进去。秒璋結晓税蛧 芜错内容
煤油灯忽明忽暗,屋里飘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暖烘烘的。
王翠花舀了碗凉水递过来,自个儿在对面板凳上坐下,理了理鬓角,脸上红潮还没退尽。
“二狗,跟姐掏心窝子,今儿在镇上是不是跟人干架了?”
陈二狗一愣:“你咋知道?”
“哼,村里早传疯了!”王翠花一拍大腿。
“说你把镇上那帮癞子揍得屁滚尿流,能耐啊!刚回来路上,是不是又撞见王老五那老瘟神了?”
陈二狗点头:“嗯,带了七八号人堵我。”
“啊?那你没伤著吧?”
王翠花噌地站起来凑近,一股雪花膏混著汗味的女人香直扑陈二狗面门。
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没没事,全让我撂趴下了。”
王翠花长舒口气,重新坐下,眼睛亮得吓人:“真行!现在这么虎实!王老五那老瘪犊子,早该有人收拾了!”
她压低嗓门:“听说你跟他叫板,三天内还钱?”
“嗯。”
“三千块呢!你上哪儿捣鼓这么多钱?”王翠花眉头拧成疙瘩。
“要不姐这儿还有点压箱底的钱,你先拿去应应急?”
陈二狗心里一热,摇头:“不用,姐,我有招。”
“你能有啥招?去劫道啊?”王翠花不信。
“反正我能弄到钱。”陈二狗没法说菜地的事,只能含糊。
王翠花看他这倔样,叹口气:“成,你心里有数就行,可别硬撑,有难处一定跟姐言语!”
“知道了,谢姐。”陈二狗灌完水,起身,“我真得回了,我嫂子该等急了。”
听见“嫂子”俩字,王翠花眼神黯了黯,也站起来送他到门口。
“二狗,”她突然拽住他袖口,声儿轻轻的,“刚才你没听见啥怪动静吧?”
陈二狗老脸一热,支吾道:“啥啥动静?我耳朵背,啥也没听着!”
看他慌得同手同脚,王翠花噗嗤笑了,那点别扭彻底散了:“没听见就好,快回吧!”
陈二狗如蒙大赦,一溜烟窜了。
王翠花倚著门框,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摸了摸滚烫的脸颊,笑骂:“这小冤家”
陈二狗一路小跑回家,张巧芬果然还亮着灯等他。
见他全须全尾回来,明显松了口气:“咋这晚?没出啥事吧?”
“没,嫂子,菜全卖光了!”
陈二狗掏出那叠票子拍桌上,“整八十六块五!”
张巧芬盯着那厚厚一沓散钱,眼都直了:“这这么多?”
“那必须!咱家菜金贵,卖得上价!”陈二狗兴奋得直搓手。
“钱你收著,明儿我买米买肉去!剩下的攒著,很快就能填上王老五的窟窿!”
张巧芬捏著钱,手直哆嗦。
可看着二狗亮晶晶的眼睛,再想起昨晚的荒唐,心里又像打翻了五味瓶。
“二狗昨天晚上”
“嫂子!”陈二狗猛地打断,表情认真起来。
“昨天晚上是我混账,灌多了猫尿犯浑。你放心,往后绝不会了!你永远是我最敬重的嫂子!”
张巧芬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心里一酸,空落落的。
她点点头,把钱仔细揣进怀里,那滋味儿,像生啃了口青柿子,又涩又苦。
可她还是强扯出个笑:“嗯,嫂子明白。”
“累一天了,赶紧洗洗歇著吧。”
她转身去铺床,背影有些僵硬。
这一夜,陈二狗鼾声如雷。
而张巧芬瞪着黝黑的房梁,翻来覆去,直到鸡叫三遍也没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