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黑色金字塔状飞行堡垒撕裂云层，在平流层留下一道长长的尾迹。
指挥室内部，沈争正陷在那张柔软的真皮沙发里，手里拿着一杯加了冰的快乐水。在他面前，是一面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巨型全息战术地图。
地图上，代表着“影氏物流”的无数绿色光点，正在全球范围内像毛细血管一样流动。
“老板，情况不太妙。”
影二（贪狼）的投影出现在沈争身边，那张原本充满奸商自信的金属脸庞上，此刻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焦躁。
“西洲那边的电磁环境太恶劣了。s级裂隙爆发引起了连锁磁暴，我们的无人运输机群全是自动驾驶，一进那个区域就成了瞎子。”
影二调出一个分屏，画面中是惨烈的坠机现场。
“过去半小时，我们损失了14架‘信使’级无人机，还有三集装箱的高价急救药。直接经济损失超过四千万。”
沈争皱了皱眉：“不能切换成手动驾驶吗？”
“来不及。几千架飞机，我虽然能多线程操作，但我也得算账、得管生产、还得盯着北境的老家……”影二摊了摊手，“我的算力也是有上限的，老板。那种混沌磁暴的计算量太大了，那是数学家的活儿，不是商人的活儿。”
“滴——！”
就在两人对着红色的损耗报表发愁时，一声极其突兀的、清脆的提示音突然在指挥室响起。
不是系统的提示音。
而是来自物流网络的底层操作日志。
【警告：检测到外部非法数据强行介入！
【状态：飞行轨迹被……手动篡改？
“有人黑我们的飞机？”沈争眼神一冷，“这时候还敢劫货？影二，反向追踪，把这只老鼠揪出来。”
“等等！老板你看！”
影二突然指着屏幕，声音拔高了八度。
只见画面中，那支原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雷暴云层中乱撞的第07号编队，在接收了那个“非法数据包”后，竟然做出了一个整齐划一的、近乎自杀式的俯冲动作。
它们没有拉升，而是贴着两股龙卷风的缝隙，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锐角切入，精准地滑进了一条仅有三米宽的“静默气流带”。
刷——！
十二架运输机毫发无损地穿过了死亡空域，稳稳地投送到了下方的避难所坐标。
【投送成功。
沈争愣住了。
他放下了手里的可乐。
“这不是劫货。”沈争盯着那条堪称艺术品的飞行轨迹，“这是……领航。”
“哪怕是我的火控雷达也算不出这种路径。”影二不可置信地分析着数据流，“对方预判了龙卷风的移动轨迹？这需要瞬时处理海量的混沌变量……是谁？西洲军方的超算中心吗？”
“不，数据源显示是一个……民用频段？”
沈争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
在这末日般的混乱中，居然有人能用民用设备，算出连顶级ai都算不出的生路？
“接通那个信号源。”沈争下令，“我要跟这位‘领航员’聊聊。”
西洲，第19区，地下防空洞深处。
昏暗的应急灯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数百名难民身上散发的汗酸味。
角落里，一个穿着旧毛衣、头发乱得像鸡窝的年轻女人正缩在一张破桌子后面。她戴着一副厚得像瓶底的眼镜，十根手指正在一台看起来像是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老式发报机上飞快跳动。
在她脚边，不是什么超级计算机，而是一台正在冒烟的手摇式机械计算器，齿轮转动的声音“咔咔”作响，像是在哀鸣。
“气压下降3hpa，左侧气流偏转15度……修正仰角负3度……”
女人嘴里念念有词，语速快得惊人。她的眼神呆滞而专注，仿佛这个嘈杂的防空洞根本不存在，她的世界里只有数字和线条。
“艾琳娜！你又在玩这些破烂！”
一声怒吼打断了她的计算。
一个大腹便便的财阀主管冲了过来，一脚踢翻了她脚边的机械计算器。
“哗啦——”
齿轮散落一地。
“都什么时候了！外面全是怪物，你不想着怎么去讨好那些保护我们的军爷，还有心思玩无线电？”主管唾沫横飞，“去！给那边的伤员倒水！别在这占着地方不干人事！”
艾琳娜没有生气，甚至没有看那个主管一眼。
她只是有些心疼地捡起一个齿轮，推了推眼镜，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定理：
“那不是破烂。那是导航。”
“刚才那组数据，救了十二架飞机的物资。如果没有那批药，这洞里那个感染发烧的孩子，再过半小时就会死。”
“哈？你救的？”
主管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个只会算数的书呆子，连枪都不会开，你救飞机？你要是能救飞机，我还能手撕异兽呢！”
周围的难民也发出了麻木的哄笑声。在这个力量至上的末世，脑子好使并不能换来尊重，除非你能变出食物。
艾琳娜低下头，没有反驳。
她习惯了。
在这个充满了暴力和无序的世界里，她的天赋就像是一个累赘。没人需要数学家，人们只需要屠夫。
就在主管准备动手把她推出去的时候。
“滋——”
防空洞里那台早已报废的广播喇叭，突然发出了一声清晰的电流音。
紧接着，一个慵懒、磁性，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年轻男声，穿透了所有的杂音，在阴暗的地下室里回荡。
“刚才那个修正参数，是你算的？”
主管的手僵在半空。
全场死寂。
艾琳娜的手指微微一颤。她抬起头，那双藏在厚镜片后、一向冷漠麻木的灰色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光彩。
她对着那个破喇叭，声音沙哑却笃定：
“是我。你们的ai算法太蠢了，那是线性逻辑，处理不了混沌变量。不修正，坠机率是100。”
“大胆！”主管吓得腿都软了，他听出了这个声音——这是那个掌控全球物资、让无数大佬低头的“影子皇帝”沈争！
“闭嘴。”
广播里的声音冷冷地打断了主管，然后语气一转，带着几分玩味：
“算法蠢？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评价影氏重工的人。”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争。”
“你刚才那一手操作，帮我省了四千万。按照商业规则，我该付你咨询费。”
沈争？
那个传说中的大人物？
艾琳娜推了推眼镜，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激动，反而像是在谈论一笔普通的生意：
“我不要钱。联邦币已经崩盘了。”
“那你要什么？”
“我要……算力。”
艾琳娜指了指地上散落的齿轮，虽然对方看不见，但她的语气里透着一种对算力的极度饥渴，那是一个天才被囚禁在原始工具里的绝望。
“我的脑子里有一个模型，关于这次兽潮的能量潮汐规律。只要解开它，我就能算出它们进攻的精确时间表，甚至……算出一条绝对安全的补给线。”
“但是这台破机器太慢了。它限制了我的思维。”
“给我一台超级计算机。作为交换，我可以做你们物流网的……领航员。”
防空洞里的人都看疯子一样看着她。
跟影子皇帝要超级计算机？还要算兽潮？这女人脑子彻底坏了吧？
万米高空，末日方舟。
沈争看着系统面板上刚刚跳出的提示：
【检测到特殊人才信号。
【姓名：艾琳娜。
【评价：她的大脑，是目前唯一能跟上“挂机系统”逻辑的生物处理器。
“呵……”
沈争笑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挂机系统已经够强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种“人形外挂”。
这不是巧合，这是必然。在末世的高压下，人类的潜能正在以各种扭曲的方式爆发。
“算力？”
沈争对着麦克风，声音里充满了商人的诱惑。
“影氏重工刚刚收购了天穹集团的数据中心，那里有全联邦最快的量子计算机阵列。只要你想，我可以把其中一半的权限划给你。”
“不过，我不喜欢远程办公。”
沈争看了一眼身边的影二。
“影二，那个坐标，能开门吗？”
“距离有点远，但如果只传送一个人的话……没问题。”影二计算了一下，“不过老板，开一次超远距离传送门要烧掉两颗b级晶核，这成本……”
“烧。”沈争毫不犹豫，“千金买马骨，何况是买个大脑。”
“艾琳娜小姐。”
沈争的声音再次在防空洞响起。
“收拾一下你的东西。”
“你的面试通过了。”
西洲地下防空洞。
“你说什么？”主管还没反应过来。
突然，艾琳娜身后的墙角阴影猛地沸腾起来。
就像是一滴墨水滴入了清水。
一道漆黑的、旋转的漩涡凭空出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
一只穿着黑色西装袖子（影二的投影）的阴影之手从中伸出，无视了那个主管，直接绅士地伸到了艾琳娜面前。
“影氏重工人力资源部，竭诚为您服务。”
“专车已到，欢迎入职。”
艾琳娜看着那只手，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平日里欺负她、嘲笑她是书呆子的人。
她没有任何留恋，甚至没有去捡那个破旧的计算器。
她伸出手，握住了那只冰冷的阴影之手。
“再见，原始人们。”
刷！
阴影吞没。
艾琳娜消失了。
只剩下那个主管瘫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角落，以及广播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哦对了，那个想打人的主管……”
“鉴于你对我有价值员工的恶劣态度，这个避难所的物资配给，优先级下调三级。”
“祝你们……好运。”
广播切断。
末日方舟，指挥室。
空间一阵扭曲。
艾琳娜跌跌撞撞地从阴影中走出。她扶着眼镜，有些晕眩地看着四周。
这里不是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而是充满科幻感的宽敞大厅。落地窗外是璀璨的星空和云海。
“欢迎登机。”
沈争递给她一杯还在冒着气泡的热可乐。
“喝口水，压压惊。然后……”
沈争指了指指挥台旁边那台正在闪烁着蓝光的量子终端。
“那是你的工位。”
“那里有你要的超级计算机，还有堆积如山的物流数据。”
“我要你在我们抵达西部战区之前，把我的物流网效率……提升50。”
艾琳娜接过可乐，甚至没有说谢谢。她推了推眼镜，那双灰色的眸子在看到量子终端的瞬间，爆发出了惊人的光芒。
“不需要等到抵达。”
她喝了一口可乐，直接走向终端，手指在全息键盘上敲击出了第一行代码。
“给我十分钟。我会重写你们的底层导航协议。”
“另外……”
她头也不回地指着大屏幕上的一块红色区域。
“你的左翼防线布局有个严重的数学漏洞。按照现在的兽潮密度，48小时后那个节点就会崩溃。如果不改，你会损失三个基地的弹药。”
沈争愣了一下，随即大笑。
“好！我就喜欢你这种……不但能干活，还能挑刺的员工！”
【系统提示：挂机收益提升预告。
【引入s级战略人才“艾琳娜”，预计未来24小时挂机收益……翻倍。
沈争看着那个正在疯狂敲代码的背影，心情大好。
有了这颗“最强大脑”，他的商业帝国才算是真正有了灵魂。至少以后不用担心无人机群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了。
“老板，搞定了。”
仅仅过了五分钟，艾琳娜猛地敲下回车键。
屏幕上，原本混乱不堪的物流线路图瞬间变得井井有条，数千条航线自动规避了雷暴区，效率提升的绿色数值疯狂跳动。
“另外……”
艾琳娜并没有停下，她推了推眼镜，将手指指向了地图边缘、那个代表着东部防线的一片血红区域。
“我在优化弹药配送路径时，发现了一个……统计学上的幽灵。”
“幽灵？”沈争挑了挑眉。
“看这里，东部防线g4区。”
艾琳娜调出了局部数据图，眉头紧锁，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根据我的‘战损模型’计算，这个阵地在三十分钟前就应该全员阵亡了。无论是火力配置还是异兽密度，生存率为零。”
“但是……”
她指着那个还在微弱闪烁的信号点。
“它还在。而且，这个坐标点的弹药消耗率极低，但异兽的击杀数……却在违反常理地匀速上升。”
“这不符合逻辑。除非那里驻扎了一支我们也未知的特种部队，或者是……”
艾琳娜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或者是有一个能够‘违背概率论’的变量，正在那里支撑着局面。”
沈争看着那个顽强的、在必死之地闪烁的光点。
作为一个商人，他最喜欢的两样东西：一个是暴利，另一个就是……变数。
变数，往往意味着被低估的价值。
“有意思。”
沈争喝掉了最后一口可乐，将空罐子扔进回收口。
“一个本该死绝的地方，却还在坚挺地刷着战绩。”
“影二，调整航线。”
沈争站起身，目光锁定了那个名为“g4区”的坐标。
“去西部之前，先绕道去东部看看。”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能在那种绞肉机里……替我省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