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山庄的晨雾带着几分慵懒，漫过雕花的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余沧海悠悠转醒时，鼻尖先触到一缕清雅的兰香。他缓缓睁开眼，晨光中，程英的睡颜格外柔和，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嘴角还凝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显然睡得极为安稳。她身上的素白衣裙微微凌乱，领口松垮地露出纤细的脖颈，肌肤在晨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余沧海心中一暖，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指尖轻轻拂过程英额前的碎发，目光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这些日子，与程英相伴的时光，是他半生汲汲营营中从未有过的安宁。不再有武林纷争的尔虞我诈，不再有权势追逐的勾心斗角，只需拥着怀中之人，便能感受到满心的踏实。
“这般睡颜，倒真是让人舍不得惊扰。”他低声呢喃，嘴角勾起一抹自得的笑意。想他余沧海，半生征战江湖，青城派虽算不上顶尖门派，却也在武林中占据一席之地。如今又得程英这般温婉佳人相伴，远离襄阳城破后的兵荒马乱，这份日子，怕是连张三丰、黄药师那般人物也未必能及。
他正欲起身，目光无意间扫过窗外，却见庭院角落的石榴树下，一道娇小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不是陆无双是谁？
余沧海心中一动，嘴角的笑意更浓。自从那日在襄阳城外将重伤的程英和陆无双一同救下，带回孔雀山庄后，这小丫头便一直对他心存戒备，整日里要么缠着程英，要么就躲在暗处偷偷观察他，那模样，活像只炸毛的小刺猬。
他顺着陆无双的目光望去，只见房间门口的青石地上，散落着几件衣物——一件素雅的兰纹披风，正是程英昨日穿的；还有一件青色的劲装，却是陆无双自己的。想来是昨夜天凉，陆无双担心程英，悄悄送来披风，又怕打扰两人休息，便搁在门口，自己则在院外守了一夜。
“这小丫头，倒是嘴硬心软。”余沧海心中暗笑，愈发觉得此刻的日子圆满。程英温柔体贴，陆无双娇俏灵动，虽算不上三妻四妾，却也左拥右抱，远离江湖愁绪，这般光景，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他正暗自感叹“人生足矣”，忽听得山庄大门方向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仿佛有重物撞开了庄门，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兵刃交接的脆响和弟子的惊呼：“不好了！有人闯庄！”
余沧海脸色骤变，瞬间收敛了所有柔情，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孔雀山庄虽不及武当、峨嵋那般声名显赫，却也有几分底蕴，寻常武林人士绝不敢如此放肆，竟敢强行闯庄？他下意识地将程英往怀中紧了紧，低声道：“别怕，我去看看。”
程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脸上满是茫然：“怎么了？”
“有人闯庄，你待在房里，切勿出来。”余沧海一边说着，一边迅速起身，随手抓起床边的长剑，正欲出门，却见一道红色身影如疾风般冲破房门，伴随着一声清脆而愤怒的斥骂，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掉落：
“余沧海！你这个无耻渣男！”
来人一身红衣似火，容颜秀丽绝伦，眉宇间却带着凛然的英气与滔天的怒意，正是失踪多日的郭襄！她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身寒光凛冽，显然是一路杀进来的，衣袂上还沾着些许血迹，更添了几分凌厉。
余沧海心头一沉，下意识地挡在床边，将程英护在身后，皱眉道：“郭二姑娘，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突然闯我孔雀山庄，口出秽言？”
“无冤无仇？”郭襄怒极反笑，剑尖直指余沧海，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三个月前，襄阳城破，我拼死突围，托你照料程英和无双妹妹，你是如何答应我的？你说会护她们周全，让她们远离纷争！可我走才不到三个月，你竟在这孔雀山庄寻欢作乐，还将她们二人都收入房中，添了两房妾室！余沧海，你对得起我，对得起九泉之下的郭伯伯郭伯母吗？”
她的声音尖利而悲愤，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扎在众人心上。庭院中的弟子和闻讯赶来的陆无双都被这一幕惊呆了，陆无双更是满脸通红，又羞又怒，指着郭襄道：“郭姐姐，你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这样是哪样？”郭襄猛地转头瞪向陆无双，又扫过床上衣衫不整的程英，眼中满是痛心，“无双，程英姐姐，你们怎么这般糊涂！这余沧海是什么人？他野心勃勃，心机深沉，青城派在江湖上名声本就不佳，你们怎能怎能委身于他？”
程英此刻也已完全清醒，她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裙，脸上虽有些苍白，却依旧保持着镇定。她走到余沧海身边，轻声道：“郭二姑娘，此事并非你所想的那般，余庄主他”
“他什么？”郭襄打断她的话，语气愈发激动，“难不成他还对你二人动了真情？程英姐姐，你素来聪慧通透，怎么也这般自欺欺人！这余沧海一生追逐权势，眼中只有利益，他救你们，不过是看中了你们的身份，想利用你们拉拢武林同道罢了！你以为他真的会真心待你们？”
！余沧海脸色铁青，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他承认自己过去确实野心勃勃，不择手段，但对程英，他是真心相待，从未有过利用之心。郭襄这番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像一根刺，狠狠扎进了他的心里。
“郭二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余沧海沉声道，“我余沧海虽算不上什么大英雄，但也绝非忘恩负义、趁人之危之辈！当日救下程姑娘和陆姑娘，纯属偶然，后来相处日久，心生爱慕，便对程姑娘表明心意，她也是自愿留下的，我从未强迫过任何人！至于陆姑娘，她年纪尚小，我一直视她如妹妹，绝无半分不轨之心！”
“自愿留下？”郭襄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衣物，“若是自愿，为何衣衫会散落在门口？若是视如妹妹，为何让她深夜守在你房外？余沧海，你巧言令色，休要再狡辩！今日我郭襄既然来了，便要带程英姐姐和无双妹妹离开，绝不能让她们留在你这虎狼之地！”
说罢，她长剑一挥，便朝着余沧海刺来，剑尖带着凌厉的劲风，显然是动了真怒。余沧海早有防备，侧身避开，手中长剑顺势出鞘，挡住了郭襄的攻势，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叮铃哐啷”的兵刃交接声在庭院中响起，红衣与青衫交错，剑光闪烁，杀气凛然。郭襄的武功得郭靖黄蓉真传，又曾得张三丰指点，招式精妙，气势如虹；余沧海的青城派武功虽不及降龙十八掌、九阴真经那般高深，却也狠辣刁钻，经验老道。两人一时之间竟是难分胜负。
程英站在一旁，满脸焦急，想要上前劝阻，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她知道郭襄是一片好心，担心她们受人欺负，可她也明白余沧海对自己的心意，更清楚自己并非被迫留下。这般局面，让她左右为难。
陆无双更是急得直跺脚，对着缠斗的两人大喊：“别打了！别打了！郭姐姐，你真的误会了！余庄主他对我和程英姐姐都很好，没有为难我们！”
可此刻的郭襄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劝？她只觉得程英和陆无双是被余沧海迷惑了，心中的怒火更盛，招式也愈发凌厉，招招直指余沧海的要害。
余沧海心中憋屈至极，他本不想与郭襄为敌，毕竟她是郭靖黄蓉的女儿，身份特殊，可郭襄这般步步紧逼，句句诛心，让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他猛地一声大喝，长剑攻势陡然加快，使出了青城派的绝学“松风剑法”，剑光如松涛阵阵，连绵不绝，逼得郭襄连连后退。
“郭二姑娘，我敬你父母是盖世英雄，一再忍让，可你也休要得寸进尺！”余沧海沉声道，“程姑娘自愿留在我身边，便是我的人，我绝不会让你将她带走！若是你再苦苦相逼，休怪我不客气！”
郭襄被他逼得狼狈不堪，心中更是愤怒，她咬牙道：“余沧海，你这渣男，还敢威胁我！今日我定要替天行道，好好教训你！”
就在两人激战正酣之际，程英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对着郭襄道：“郭二姑娘，住手！若是你执意要带我们走，便先杀了我吧！”
郭襄一愣，手中的长剑停在半空，难以置信地看着程英：“程英姐姐，你你竟然为了他，不惜与我反目？”
程英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却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郭二姑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余庄主虽非完人，却对我真心相待，在我最狼狈、最绝望的时候，是他给了我一个安稳的家，这份恩情，这份心意，我无法辜负。”
她转头看向余沧海，眼中满是温柔：“我自愿留在孔雀山庄，留在他身边，无论将来如何，我都无怨无悔。”
余沧海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程英，心中百感交集，既有感动，又有愧疚。他上前一步，轻轻握住程英的手，对着郭襄沉声道：“郭二姑娘，你看到了，程姑娘是真心愿意留下的。我余沧海在此立誓，此生定当对程姑娘不离不弃，好好待她，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郭襄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看着程英眼中坚定的神色，心中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落与不解。她实在不明白，一向清冷自持的程英，为何会对余沧海这般死心塌地。
她缓缓收剑，眼中满是疲惫与痛心：“程英姐姐，你你当真不再考虑考虑？这余沧海，终究不是良人啊。”
程英摇了摇头，轻声道：“多谢郭二姑娘关心，我心意已决。”
陆无双也上前道：“郭姐姐，你就放心吧，余庄主真的对我们很好，我们在这里很安全，也很开心。”
郭襄看着两人认真的神色，知道自己今日无论如何也带不走她们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了余沧海一眼，沉声道：“余沧海，今日我暂且信你一次。若是日后你敢对程英姐姐和无双妹妹有半分亏待，我郭襄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也绝不会放过你！”
余沧海郑重地点头：“我明白，郭二姑娘尽管放心。”
郭襄不再多言，转身看了程英和陆无双一眼，眼中满是不舍，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转身朝着山庄外走去。红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雾中，只留下一声沉重的叹息，在庭院中久久回荡。
一场风波终于平息，孔雀山庄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余沧海握着程英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心中的憋屈与愤怒渐渐消散，只剩下满满的庆幸与珍惜。
程英抬头看了看他，轻声道：“让你受委屈了。”
余沧海摇了摇头，笑着道：“能得你这般信任，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陆无双也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刚才可吓死我了，郭姐姐发起火来，真是太可怕了！”
余沧海和程英相视一笑，庭院中的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温暖而明媚。只是谁也不知道，郭襄的离去，是否真的意味着风波的结束，而这份在乱世中悄然滋生的感情，又能经得起多少江湖风雨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