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黄芩,能消炎。我娘以前教我认过。”
他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把药糊敷到陈默那已经发黑肿胀的伤口上。
一下子便有一股清凉的感觉传递过来,将那如灼烧般的剧痛给压制下去了。
陈默望着他那粗粝却认真的动作,最终询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为什么救我?”
孙大柱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
你白天说得对,他的声响很轻,“我弟弟是饿死的,但不是你致使他饿死的,我带人去抢夺你家,和王莽抢夺我家的地,实际上没什么差别。”
陈默看着他,这个昨天还大喊着要打要杀、要破门抢粮的青年,当下眼神里没了癫狂,只剩下清醒之后的疲倦还有迷茫。
两人围着火堆坐着,谁也没说话。
孙大柱从怀里拿出两个黑乎乎的野菜团子,硬得像石头一样。他递给陈默一个。
陈默接了过来,慢慢地啃着。
孙大柱忽然开口说道王莽今天打了我,随后又说道:“地契他没归还给我,他称,要是到了秋天我还不了三倍的粮食,那我就要去他家当十年长工,死契。”
陈默咽下嘴里的草根。
“你打算怎么办?”
不清楚,孙大柱摇了摇头,目光比较空洞,“但我不会再去抢夺你家了,也不会再去招惹村里其他任何一户人家的麻烦了。”
陈默想了想,决定再赌一把。
“村南三里外那棵老槐树,离地两丈高的树洞里,有松鼠存的大约半斤松子,你去把它取过来。”他瞅着孙大柱,“就当作我还你这次救我的这份情谊。”
孙大柱猛地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
“你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陈默面不改色地撒谎说我观察力很强,然后又讲:“松鼠在秋天储存粮食,今年冬天格外寒冷,那窝松鼠大概是被冻死了,便宜我们。”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孙大柱信了。
他没马上走,而是看了一眼陈默的腿。
“你腿伤成这样,下山都很困难。我背你下山。”
陈默摇了摇头。
“我自己能走。你赶紧去拿松子,去晚了,说不定就被别人发现了。”
孙大柱走后,陈默在洞里又歇了一阵。
黄芩的效果挺显著的,腿上的灼烧感减轻了很多,肿也消退了些许。
他拄着棍子,一步一挨,慢慢往山下挪。
回到家时,已经是中午。
陈灵儿看到他回来,哭得差不多都快要晕过去了,陈大山挣扎着站起身来,给儿子熬药,一边熬药一边咳嗽,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
陈默饮用了黄芩熬制的汤,感觉身体内那股要命的寒意总算是被驱散了些许。
不过,安稳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下午,赵四又来了。
这一回他没在外面偷偷摸摸地偷看,而是直接站在院门口大声叫嚷,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边邻居都听到。
里正大人告知:“陈默,你们家欠了村里公井3年的井税,总共三十文,要求你在明天天黑之前把税缴纳上来,要是交不了,就要用你们家那两亩薄田来抵。”
陈默躺在炕上,眼睛都没睁。
王莽以大义的名义,借合法的途径,去逼死他。
夜里的时候,陈默的烧完全退了,腿上的肿也消了一大半,虽然依旧疼,但已经能够下地缓缓行走了。
天快亮时,那熟悉的面板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陈默强打精神,睁大眼睛。
【每日信息已刷新,请选择:】
【一,清河镇黑市明日开市,有外地流民急切想要脱手户籍路引三张,每张开价五两银子,此路引的来源不清楚,真假难以分辨,低风险,黑市当中人员繁杂,不过交易自身的风险性不高。】
【二,在清水村往北三十里的地方,存在一处前朝废弃的军屯哨所,哨所的地窖里头,有一些生锈了的长刀、弓箭这类兵器,中风险,路程挺远的,路上可能会碰到劫道的流寇。】
【三,在后山深处一处隐蔽岩洞的尽头,存在着一条地下暗河,暗河的入口十分狭窄,仅能让人爬着通过,河里面生存着盲鱼,而且数量还不少,高风险,洞内氧气不够,入口随时有可能塌下来,盲鱼还很难捕捉。】
陈默的目光死死锁在了第三个选项上。
要是真的有一条不为人知的暗河,那就意味着,他会有一个稳定、持续且极其隐蔽的食物来源。
在这灾荒的年头里,这便是一条能存活下去的途径,一条能让他彻底改变情况、迈向成功之路的通途。
可风险也同样巨大。
入口十分狭窄,他目前腿还受伤没有痊愈,要是爬进去,要是发生塌方了,或者出不来,便属白白地被憋死在里面。
就在他权衡利弊,心里犯难的时候,院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陈默心里一揪,拿起旁边的砍柴刀,谨慎地挪到门边,从门缝朝外面看。
在凉凉的月光之下,孙大柱正站在门外边,后背背着个鼓囊囊的布袋。
“陈默,是我。松子我拿到了。我还我还发现了东西你可能感兴趣。”
“这饼,是在老槐树底下挖出来的,不止这一块。那树底下好像有个埋东西的坑。”
门轴吱响了一下,陈默侧过身子,让孙大柱挤了进来。
孙大柱将背上的布袋拿下来,如同展示宝贝一般拿出那块黑黢黢的饼,递到灯火旁边。
“你看。”
饼硬得好像一块石头,边缘存在着一圈浅浅的牙印,很显然存在人尝试过,但没有成功,在饼面上,用模子压出来的两个字,一个乾,一个军,在油灯晃动的时候,还勉强可以辨认出来。
陈默拿过饼,用指关节敲了敲,发出梆梆的闷响。这物件能当武器了。
孙大柱凑过来。
“老槐树底下,那个坑,好像是塌陷的。我原本打算挖些松子根,一锄头下去,就把这个给翻出来了。”
“不止一块。里面还有骨头。”
“看着好像是。坑不怎么深,我就扒开了一点儿土没敢接着再往下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