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陈默!都把家伙放下!”
李老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威严。
“成何体统!光天化日,真要闹出人命吗?!”
他先是呵斥了两人,然后目光转向王莽,语气陡然加重。
“王莽!你带人强闯民宅,意图搜抢,真当村规王法不存在?!”
“陈默这是持弓自卫,情有可原!要是真出了事,他就算有罪,你也是第一个要被抓去见官的!”
“别忘了你爹是什么身份!他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这几句话,句句戳在王莽的肺管子上。
他爹的里正身份。
这些都是他的顾忌。
王莽的脸色变幻不定,他知道,今天这便宜是占不到了。
“好!好你个陈默!”
“你有种!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悻悻地一挥手。
“我们走!”
王莽转身,一瘸一拐,带着惊魂未定的赵四、孙狗子,还有一脸不甘的林清雪,灰溜溜地走了。
一场风波,总算暂时平息。
围观的村民们见王莽走了,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议论着,慢慢散去。
只是,他们再看陈默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同。
不再是同情,而是多了一份惊异,一份敬畏。
这个一直被欺负的陈家小子,好像不一样了。
李老根走到陈默面前,看着他手里的弓,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收起来吧。”
“以后自己更要小心。”
陈默默默点头,放下了弓。
“谢李叔。”
他知道,李老根今天下午看见他练箭了。这位老人,是在帮他。
陈默转身回屋。
陈大山和陈灵儿正一脸惊恐地缩在炕角。
“哥,你没事吧?”
“默儿”
“没事。”陈默把弓藏回柴火堆,“捡的个破玩意儿,早就坏了,只能吓唬吓唬人。”
他随口撒了个谎,安抚受惊的家人。
重新把弓箭藏好,一股酸痛感从手臂传来。
陈默揉着发酸的胳膊,心里清楚得很。
今天只是侥幸。
弓箭只能威慑一时,王莽那种人,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另一边。
“爹!您回来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村道上格外清晰。
一辆不算豪华但绝对体面的青布马车,在几个村民惊异的目光中,稳稳停在了村口那棵老槐树下。
车帘掀开,一个男人走了下来。
他约莫五十岁,穿着一身镇上体面人才穿得起的绸布长衫。
他就是这个村子的天——里正,王老七。
“爹!”
王莽一瘸一拐,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爹,您可算回来了!您要再不回来,儿子就被人打死了!”
王老七看了一眼儿子一瘸一拐的腿,他什么都没问,只是手里的铁核桃,转动的速度慢了一丝。
“爹!”
王莽见他爹不说话,心里更急了,添油加醋地哭诉起来,唾沫星子横飞。
“是陈默那个废物!他不知道从哪偷了土地庙的宝贝,我好心去问问,他就跟疯狗一样冲出来打我!”
“他还当着全村人的面,拿着弓箭要射死我!爹,您看我的腿,就是被他打的!骨头都要断了!”
许久,王老七终于开口了。
“一个快饿死的病痨鬼家的小崽子?”
“有弓?”
王家大院。
灯火通明,王老七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面无表情地喝着茶。
王莽、林清雪、赵四、孙狗子几人,全跟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站成一排,低着头。
“说吧,从头到尾,一点不漏。”
王老七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让王莽打了个哆嗦。
在外面,他是人人畏惧的村霸。
可在他爹面前,他连个屁都不敢乱放。
他不敢再添油加醋,哆哆嗦嗦地将事情的经过,包括自己如何带人去抢粮食,如何被陈默打伤,最后如何被陈默用弓吓退,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当然,他还是美化了自己,说成是讨要粮食,而不是抢。
林清雪在一旁,时不时补充几句,强调陈默的凶狠。
王老七静静地听着。
王莽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知道,他爹越是平静,心里就越是愤怒。
“爹,您说句话啊!那小子都骑到咱们头上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王莽终于忍不住了。
“算了?”
王老七终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没用的东西。”
王老七对一旁的赵四说道:“去,把李老根给我请过来。”
“告诉他,我刚从镇上回来,给他带了点茶叶,请他过来叙叙旧。”
赵四一个激灵,点头哈腰地应道:“是,是!我这就去!”
看着赵四跑出去的背影,王莽一脸不解:“爹,您找那老东西干什么?他今天还帮着陈默说话!”
王老七冷笑一声,没有解释。
很快,李老根就来了。
他还是那身打满补丁的旧长衫,背着手,神色平静,看不出半点被请来的局促。
“王里正,深夜叫老朽来,所为何事?”
李老根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呵呵,李先生客气了。”
王老七脸上堆起笑容,站起身,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这不是刚从镇上回来嘛,听犬子说,村里出了点不愉快。犬子年轻,做事冲动,要是有什么得罪李先生的地方,我这个当爹的,替他给您赔个不是。”
李老根端起茶杯,闻了闻,却没有喝。
“王里正言重了。我只是个行将就木的读书人,哪里敢当里正的赔罪。”
“今天之事,并非不愉快,而是有人强闯民宅,意图抢掠,另一人奋起自卫,仅此而已。”
王老七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李先生高义,整个清水村谁人不知?”
我这次去镇上,还跟我那在县衙当差的表亲张彪喝了顿酒。他说啊,最近世道不太平,县尊大人下了严令,要严查各地治安。任何私藏兵器、聚众斗殴的,都要从重从严处置。”
他口中的张彪,是清水村人人皆知的靠山。
李老根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但他依旧没有慌乱。
“王里正说的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正因如此,凡事才更要讲一个法理。今日之事,孰是孰非,村里几十双眼睛都看着呢。王莽带人闯门在先,陈默持弓自卫在后,合情,也合理。”
王老七眯起了眼睛。
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只知道摇头晃脑念之乎者也的老秀才,骨头居然这么硬。
“呵呵”
“李先生说的对,凡事都要讲法理。”
“不过,我倒是想请教一下李先生。这陈默私藏弓矢,可是不争的事实吧?”
“按我大乾律例,弓箭乃军中利器,民间严禁私藏。”
“李先生是读书人,你来告诉我”
“这私藏军械,该当何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