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远静静听着，忽然开口。
“想上去看看吗？”
一句话，让苏明瀚浑身一震。
他猛地抬头，指了指那片幽黑深邃的座舱盖，声音都有些发颤。
“可以？”
“当然。”
谢明远笑了笑，走到机身侧下方，在光滑的机体上轻轻一按。
“嗡——”
一道便携式悬梯，伴随着轻微的机械声，从战机内部无声地延伸出来，稳稳地搭在地面。
充满了未来科技的仪式感。
“请。”谢明远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苏明瀚死死盯着那道通往驾驶舱的悬梯，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滞。
一种被尘封了十几年的、名为“飞行”的滚烫岩浆，在他心底轰然爆发。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重重点头。
“好！”
他看着谢明远率先踏上悬梯，自己也紧随其后。
一步，一步。
他仿佛正踏上通天之梯，走向那个曾属于他，如今却已变得无比陌生的……天空王座。
头顶的座舱盖无声滑开。
一个幽暗深邃的内部空间，呈现在他眼前。
这里，与苏明瀚记忆中任何一架战机的驾驶舱都截然不同。
没有密密麻麻的机械仪表。
没有错综复杂的物理按键。
取而代之的，是一整块环抱式的墨黑曲面，光滑如镜，深不见底。
空气中，雨后青草般的清新气味，混杂着金属与电流的冷冽，钻入鼻腔。
“这是……双座？”
苏明瀚的声音发紧，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嗯，标准的一体化串列式双座。”
谢明远解释着，率先坐进了前方的驾驶位。
苏明瀚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空着的后座上。
那不只是一个座位。
那是一个封印了他半生荣耀与半生遗憾的圣坛。
他喉结剧烈滚动，压下心头决堤般的情绪，跟着坐了进去。
身体陷进座椅。
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贴合感，从背后将他包裹。
座椅的材料并非皮革或织物，而是一种带着微凉体感的记忆材料，正根据他的身形自动微调，将他完美地固定。
他的手，完全是出于飞行员的本能，抚上了右侧的驾驶杆。
触感冰冷，坚硬，充满了力量。
完美贴合手型的设计，仿佛就是为他而生。
就在他指尖握紧操纵杆的一刹那。
“嗡——”
整个座舱，活了。
原本墨黑一片的环形光幕骤然点亮！
无数幽蓝数据流瞬间涌现，像拥有生命的星辰，在光幕上飞速排列、归位。
一道柔和的电子音在座舱内回响。
【检测到副驾驶员，生命体征扫描……完成。
【身份识别……苏明瀚，前龙国空军，特级飞行员。
【临时访问权限已确认。
苏明瀚整个人僵在座位上。
他的呼吸停了。
那颗沉寂了十几年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这不是简单的仪表盘点亮。
这是人机交互的终极形态！
这架战机……在“认识”他！
他看着光幕上清晰的战机三维透视图，各个模块的状态以流光呈现，一目了然。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行滚动的自检数据，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操纵杆。
血液，在燃烧。
“要是……能真的飞一次……”
他喉咙干涩，近乎梦呓般吐出几个字。
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前座。
谢明远原本平静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本打算今天独自完成“归墟”的首次滑行与升空测试。
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为这件划时代的艺术品揭幕，再没有比一位曾将生命献给蓝天的王牌飞行员，更合适的见证者。
“苏叔叔，你的身体，还能承受几个g的过载？”
谢明远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绝对的冷静。
苏明瀚猛地从震撼中惊醒。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沉寂多年的王牌飞行员的骄傲，轰然回归！
“保守估计，9个g，持续三十秒，没问题。”
“很好。”
谢明远点头。
他没有再解释一个字，伸出手指，在面前光幕的一个虚拟按钮上，轻轻按下。
那是一个散发着危险红光的确认键。
【首飞程序……确认。
“等等！你干什么？！”
苏明瀚终于意识到不对，脸色骤变。
话音未落。
“嘶——”
头顶的座舱盖带着轻微的液压声，严丝合缝地闭合，将他们与外界彻底隔绝。
世界并未陷入黑暗。
座舱盖内壁化作超高分辨率的屏幕，与下方的环形光幕完美衔接。
遍布机身的微型镜头，将一个360度无死角的全景视野投射其上。
天空，地面，远处的建筑。
比肉眼所见，更加清晰，更加真实！
“轰隆隆——”
沉重的机括运转声从头顶传来。
苏明瀚猛地“抬头”，看向“天空”。
实验室那巨大的银白色天花板，正从中间向两侧缓缓分开！
外面那片湛蓝的、阔别已久的天空，出现在眼前。
灿烂的阳光，瞬间倾泻而下。
“坐稳了，苏叔叔。”
谢明远的声音再次响起。
下一秒。
没有引擎的轰鸣。
没有气流的呼啸。
苏明瀚只感到一股强大到无可匹敌，却又平稳到诡异的推力从身下传来。
整架战机，垂直地、悄无声息地，脱离了地面！
窗外的景物在飞速“下降”。
他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按在座椅上。
大脑一片空白。
临时指挥室。
陆敬言和苏清鸢刚敲定最后的安保方案。
“行了，就按这个执行。”陆敬言合上文件，恢复了老狐狸的笑容，“走吧，去看看你爸。我估计他现在正对着你那位‘绯闻男友’，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政审呢。”
苏清鸢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快步跟上。
两人转过拐角，走向那扇巨大的合金门。
隔着老远，他们就发现不对劲。
那扇象征着最高机密的合金门，大敞四开！
陆敬言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
“怎么回事？”
苏清鸢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猛地加快脚步。
两人冲进巨大的机库。
里面空空如也。
谢明远不见了。
苏明瀚也不见了。
只有那架名为“归墟”灵，还静静地……
不对！
陆敬言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猛地抬头。
机库正上方，本该是封闭天顶的地方，赫然是一个巨大的、方方正正的窟窿！
蔚蓝的天空与刺眼的阳光，从那个大洞里直射而下。
“爸！”
苏清鸢的专业素养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发出一声惊呼。
就在这时。
“滋……滋……”
旁边无人看管的通讯台上，传来一阵电流声。
谢明远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通过公共频道响彻整个机库。
“塔台，这里是归墟。请求进入预定空域，进行首次飞行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