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远说完，便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他没有再看苏清鸢，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份珍贵的草图，已被他妥善放回公文包。
但图纸上的每一个线条，每一个标注，都已化作烙印，深刻在他的脑海骨髓之中。
客厅里只剩下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
还有两人被刻意压制的，轻微的呼吸声。
苏清鸢坐在原地，一动未动。
她看着谢明远。
男孩脸上的狂热与兴奋褪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非人的专注与平静。
他的眉宇舒展，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仿佛进入了某种深度禅定的状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十分钟。
整整十分钟，谢明远都维持着这个姿势，宛如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在苏清鸢的视角里，他只是在闭目养神。
但在谢明远的意识深处，正掀起一场席卷精神宇宙的风暴。
【“可变前掠翼-等离子融合引擎”
这行冰冷的文字，解体为无穷无尽的数据洪流。
那不再是单纯的图纸与公式。
而是亿万个繁复到极点的三维结构，在他的意识中自行旋转、拆解、重组。
他“看”到了机翼前掠角度与等离子流的完美协同。
他“听”到了引擎内部超高温约束场稳定运转的算法轰鸣。
他甚至能“触摸”到机身涂层材料中，每一个原子最精准的排列方式。
知识，不再需要学习与理解。
而是被直接灌入，化为本能！
光学隐身。
并非简单的雷达吸波，而是扭曲光线，让战机在视网膜层面彻底蒸发。
自修复蒙皮。
机体遭受损伤，纳米机器人集群便会从原子层面进行修复，弹指间完好如初。
更有数十种闻所未闻的超前技术，最终全部指向一个恐怖的核心概念。
泛空间作战能力。
它的战场，不再局限于可怜的大气层。
而是从地表，直抵近地轨道两百万米的高空！
这哪里还是战斗“机”。
这分明是一艘可以自由往返于天地之间的星际战舰雏形！
当最后一个数据模块在脑海中归于沉寂，谢明远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变了。
那属于学生的清澈与迷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俯瞰棋局般的深邃与沉静。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击穿了他的思维。
系统，并不能凭空创造。
它需要一个“引子”。
一份具备可行性的，哪怕残缺到只剩一缕青烟的理念。
“白象”的“南天门计划”之所以毫无反应，正是因为它完全脱离了现实科技树，是纯粹的幻想。
而这份手稿则不同。
它潦草，但其内在的理论逻辑，严谨得可怕。
它不完整，但它“合理”。
所以，系统才能以此为锚点，进行补全与推演，直至抵达终点。
一个清晰无比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他需要更多的“引子”。
更多来自世界各地，那些看似异想天开，实则蕴含着未来科技雏形的绝密资料！
而能帮他做到这件事的人，只有一个。
谢明远摸了摸口袋，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他从联系人列表里找到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
听筒里传来一个沉稳又带着明显疲惫的男中音。
“喂？”
“老陆，是我。”
谢明远的声音很随意，像是打给一个常约夜宵的哥们儿。
“我需要一些东西。”
电话那头的陆敬言似乎按了按眉心，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
“一些……怎么说呢。”
谢明远组织了一下措辞。
“国外那些正在研究的，比较天马行空的，关于未来武器装备的构想资料。”
“特别是那种，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但理论上又有那么点可能性的。”
他刻意强调。
纯粹的胡说八道，系统没反应，那是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他要的，是那些顶级实验室里，某个天才灵光一闪的涂鸦，是被高层斥为疯子而毙掉的前沿项目。
陆敬言那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这个离谱的需求。
“范围太广，具体方向？”
“航空航天，新材料，能源，人工智能……我全都要。”
谢明远毫不客气。
“行，我让下面人整理。”
陆敬言答应得异常爽快。
就在谢明远准备挂断时，一个念头闪过。
他想起了这份七代机草图的来源——那个印着鹰头标志的公文包。
白鹰国。
“对了老陆，再加个限定条件。”
“什么？”
“重点关照一下白鹰国那边的资料，尤其是他们封存或者废弃掉的高新科技项目。”
谢明远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我们兔子的伟大复兴，可就全指望鹰酱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过了足足好几秒，陆敬言才发出一声短促而极度困惑的音节。
“啊？”
谢明远没有解释，轻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一抬头，正好对上苏清鸢那双写满了惊骇与探究的眼睛。
整个通话，苏清鸢听得一字不落。
她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老陆？
如此亲近，如此随意的称呼。
而电话那头的人，不仅能弄到国外的绝密资料，并且对谢明远这种堪称无理的要求，答应得没有一丝迟疑。
这通电话里卷起的信息风暴，比她认知里任何一场台风都要猛烈。
苏清鸢的心跳，毫无征兆地疯狂擂动起来。
一个名字，一个只在最高级别加密文件和新闻联播里才会一闪而过的身份，猛地撞进了她的脑海。
安全局，陆敬言。
她的呼吸瞬间被抽空。
那个在龙国隐秘战线上，执掌无上权柄的最高负责人？
一个普通学生，能这样直呼其名，并且向他下达指令？
苏清鸢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在地上，用砂轮反复摩擦。
她之前以为，谢明远只是一个被国家破格招揽的超级天才。
现在看来，错得离谱。
“国士”这两个字，直到今天，她才算真正理解了它的分量。
那根本不是荣誉。
那是一种……能够直接调动国家顶级资源，超乎想象的恐怖权限！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刚刚打完一个足以搅动国际风云的电话，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就像只是点了一份外卖那么简单。
这种极致的反差，让她产生了一种灵魂出窍般的不真实感。
这个家伙……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苏清鸢默默地想。
她对谢明远的认知，在今天被彻底打碎、重塑、然后再次打碎。
从一个有点奇怪的同班同学，到一个深不可测的战略级存在。
这个跨度，只用了不到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