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一栋楼？”
搪瓷缸子与桌面碰撞，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老校长孙平刚掏了掏耳朵，怀疑是自己年纪大了，连带着听力都出了问题。
“老魏，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要一栋楼！”
魏书尧往前踏出一步，灼热的呼吸几乎要喷到校长的脸上。
“给我的学生，谢明远。”
孙平刚身体猛地后仰，拉开一点距离，紧锁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
“胡闹！”
“你知不知道一栋楼意味着什么？”
“你当这是菜市场里的大白菜，说要就要？”
孙平刚气得胡子都在抖。
他指着魏书尧，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你今天是不是脑子不清醒？还给你讨个公道，你讨的什么公道？我看你是想把我这把老骨头直接气进防空洞里去！”
“校长，您先别动怒。”
魏书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字一顿地问道。
“我问您，今天下午的防空警报，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平刚愣了一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还能怎么回事？军区搞的突击防空演习！”
“整个重明市都拉了警报，害得我这把老骨头跟着一群学生崽子钻了半天防空洞，腰都快颠断了。”
“不是演习。”
魏书尧摇了摇头。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孙平刚端起茶缸正准备再灌一口压惊，那巨大的搪瓷缸子，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你说……什么？”
“我说，那不是演习。”
魏书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重复。
“那是真正的二级战备。”
“军区的雷达捕捉到了不明高速飞行物，一度判定为敌机入侵。”
孙平刚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刷白了。
他“霍”地一下站起身，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
“真的假的？消息可靠吗？！”
这绝不是小事！
重明市是夏国最重要的工业与科研基地之一，一旦遭到空袭，后果不堪设想！
“绝对可靠。”
魏书尧的表情严肃到了极点。
“因为那个引发了二级战备的不明飞行物，就是从咱们学校飞出去的。”
“什么？！”
孙平刚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下意识地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身体。
“从我们学校飞出去的？什么东西？是谁干的？”
魏书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
“校长，您还记得我那个叫谢明远的学生吗？”
“谢明远？”
孙平刚的记忆瞬间被拉回了开学典礼。
那个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却又让人无话可说的超级天才。
“当然记得，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魏书尧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其复杂的神色，那是极致的骄傲，混杂着极致的无奈。
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个引发了整个重明军区进入二级战备的不明飞行物……”
“就是他造出来的‘游隼’。”
“一架超音速战机。”
“噗——”
孙平刚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浓茶，这次是真的一滴都没浪费，化作漫天水雾，喷涌而出。
幸好魏书尧早有预料，侧身躲开。
老校长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老脸从涨红变成了猪肝色。
他指着魏书尧，嘴唇哆嗦着，“你”了半天，却一个完整的字都挤不出来。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世界观正在崩塌、粉碎、重组。
一个大一新生。
在学校那个小破实验室里。
凭他自己一个人。
造出了一架能让整个军区都如临大敌的超音速战机？
这他妈是科幻小说成精了，自己跑到现实里来了？！
孙平刚缓了好几分钟，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老魏……你……你确定没跟我开玩笑？”
“您觉得，我像是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吗？”
魏书尧苦笑着反问。
孙平刚瘫坐回椅子上，眼神空洞，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军区的人会突然过来，说是要借用我们的实验室……”
“原来是这么回事……”
突然，他像是被闪电劈中了一般，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爆出一团骇人的精光！
“不对！”
他死死地盯着魏书尧。
“你刚才说，你要一栋楼，给谢明远？”
“就是为了这架战机？！”
“是！”
魏书尧重重点头，声音也激动起来。
“校长，您是没亲眼看见！那架‘游隼’，那是国之重器啊！就那么憋屈地塞在我们那个小破实验室里！”
“机翼离文件柜不到半米！”
“狰狞的尾喷口几乎要顶到承重墙！”
“那地方，万一哪个学生毛手毛脚，磕了碰了，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所以，我今天必须给他，给‘游隼’，要一个配得上它的宫殿！”
孙平刚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一架能由个人独立研发的超音速战机，意味着什么。
那是国家的底气！
是民族的脊梁！
别说磕了碰了，就是掉一小块漆，那都是对国家和民族的犯罪！
“给！”
孙平刚一掌拍在桌上，声音斩钉截铁，震得搪瓷缸子里的茶叶都跳了起来。
“必须给！”
他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惊天逆转。
“别说一栋楼，就是要两栋，我也给你变出来！”
看到校长终于松口，魏书尧心里的大石落下了一半。
但他知道，最关键的事情还没说。
“校长，还有一件事。”
“说！”
孙平刚此刻豪情万丈，大有指点江山的气魄。
“空飞院的人，也来了。”
魏书尧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空飞院？”
孙平刚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川字。
作为国内航空航天领域的双子星，华清大学和空天飞行学院既是兄弟院校，也是最直接的竞争对手。
“他们来干什么？”
“挖人。”
魏书尧只吐出两个字。
办公室里的空气温度，骤然下降。
孙平刚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一道寒芒一闪而过。
“他们想挖谁？”
“谢明远？”
“嗯。”
魏书尧点头。
“他们当着我的面，直接开了价。”
“只要谢明远点头，空飞院常务副院长的位置，就是他的。”
死寂。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孙平刚放在桌子下的拳头，已然悄然握紧，骨节发白。
常务副院长！
那是什么概念？
一个十九岁的少年，一步登天，直接成为一所顶尖大学的领导层！
这是何等疯狂，何等不计代价的手笔！
“他们敢！”
孙平刚猛地一拍桌子，怒吼出声，身上的儒雅气质荡然无存，活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老狮王！
“欺人太甚！真当我华清大学没人了吗！”
他气得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胸膛剧烈起伏。
“老魏，你等着，我这就给空飞院那个老王八蛋打电话！”
“我倒要问问他，这么挖墙脚，还要不要他那张老脸了！”
孙平刚说着，就抓起了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
“哎，校长，校长！您先冷静！”
魏书尧赶紧上前拉住他。
“您现在打电话骂他一顿，能解决问题吗？”
“那你说怎么办！”
孙平刚甩开他的手，气呼呼地坐下。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我们华清好不容易盼来的麒麟儿，被外人叼走？！”
“当然不能！”
魏书尧的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
“校长，人家出价了，咱们跟价就是了。”
“他空飞院能给的，我们华清，难道给不起吗？”
“他给副院长，我们就不能给一个更高的名头吗？”
孙平刚猛地被这句话点醒了。
对啊！
光发火有什么用？
得拿出真金白银的诚意来！
他豁然起身，在屋里转了两圈，然后快步走到墙边，从一个巨大的铁皮柜子里，翻出了一卷落满了灰尘的巨大图纸。
“哗啦”一声。
一张几乎铺满整个办公桌的图纸被展开。
那是整个华清大学的校园规划总图。
“老魏，你过来！”
孙平刚对着图纸，眼神发亮，像是在看一盘珍珑棋局。
他的手指在图纸上飞快移动，最后，重重地戳在了一个位置上。
“这里！”
魏书尧凑过去一看，那是一栋坐落在学校科研区核心地带的独立建筑。
图纸上清晰地标注着：综合实验大楼（7号）。
“这栋楼，两年前就建好了，主体结构、水电管网、网络线路，全部采用最高规格！”
孙平刚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藏不住的得意。
“本来是为一个国家级重点项目预留的，结果项目后来没批下来，这楼就一直空置着。”
“除了没进驻具体设备，其他一切都是现成的！”
他抬起头，盯着魏书尧。
“够不够？”
魏书尧看着图纸上那栋庞大的建筑，心头一片滚烫。
这栋楼的面积，比他现在的十个实验室加起来都大！
而且位置绝佳，独立成栋，保密性和安全性无可挑剔！
“够了！太够了！”
魏书尧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不过校长，光有楼还不行，里面的设备……”
他还是有些担心，航空研发的设备，那可都是吞金巨兽。
“设备？”
孙平刚大手一挥。
“让他列单子！”
“需要什么，我们就买什么！不管多贵，不管多难搞，后勤部要是办不下来，我这张老脸亲自去跑！”
“钱不够，我就去找教育部要，去找军区要！”
“我就不信了，我们华清倾全校之力，还留不住一个自家的麒麟儿！”
孙平刚的决心，让魏书尧彻底放下了心。
然而，老校长的格局，显然比他想得更远。
孙平刚的目光，又在规划图上缓缓巡视起来。
他的手指划过教学区，划过生活区，最后，停在了校园中心湖的旁边。
那里，点缀着几座绿树环绕、碧水临门的精致独立小院。
是整个校园环境最好、最幽静的院士疗养区。
“光有好的工作环境，不够。”
孙平刚拿起红笔，在其中一座正对湖心亭的小院上，画下了一个沉甸甸的，不容置喙的圆圈。
“生活上，绝不能亏待了我们的国宝。”
“这个小院，原来是给学校的院士准备的，现在正好空着一间。”
“从今天起，就归谢明远了。”
“配车！”
“配专门的安保团队！”
“生活上有任何需求，学校全包了！”
魏书尧看着图纸上那个刺眼的红色圆圈，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
这哪里是留住学生。
这分明是供起了一尊神！
同一天夜里。
当重明军区从二级战备状态中解除，整个城市重新恢复平静时。
距离重明市千里之外的夏国心脏地带，气氛却依旧凝重。
一份由重明军区长官员楚建章亲自撰写，标注着“特急绝密”字样的事件报告，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最高会议的桌子上。
报告的标题，触目惊心。
而在报告的后面，还附着另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申请。
一份由楚建章以个人名义，联合多位军区高级将领共同署名的推荐申请。
申请的内容只有短短一行。
“建议，即刻启动‘国士’序列考核，将华清大学学生谢明远，列为第一顺位候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