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启川的呼吸,在密闭的头盔里变得粗重。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要撑裂因缺氧而刺痛的肺部。
座舱之外,是死寂如深渊的黑暗。
刚才那一幕,正以慢动作在他的视网膜上反复灼烧。
那完全不讲道理的机动。
那近乎羞辱的闪避。
他,兔子最锋利的矛头,驾驶着代差级的歼-20,打出了一轮教科书般的饱和攻击。
结果,却连对方的漆皮都没蹭掉。
三百发30穿甲燃烧弹,一发未中。
这个战绩,耻辱得像一个笑话。
岳启川强迫自己从那股巨大的冲击中挣脱,伸手按下了通讯钮。
电流的嘶嘶声,像在嘲笑他声音里无法掩饰的干涩。
“塔台,我是川。”
“机炮……全部落空。”
指挥大厅内,设备散热的嗡鸣声,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刺耳。
楚建章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
“全部落空?”
他的声调陡然拔高,充满了惊疑。
那是岳启川!
那是30机炮在近距离泼洒出的死亡弹幕!
怎么可能全部落空?
但他没有纠缠于此。
紧锁的眉头很快松开。
机炮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杀招,是那四枚已经出膛的导弹。
“川,报告导弹状态。”
岳启川的声音再次响起,已经剥离了所有情绪,只剩下机器般的冷静。
“四枚迅击-9已发射。”
“目标持续锁定。”
“导弹加速中,预计两秒后进入最大末端速度。”
听到“四枚”这个词,一直沉默的刘副院长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
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惨白。
竟然是四枚齐射。
他扶着控制台,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仿佛要将合金的台面捏出指印。
完了。
这次是彻底完了。
一枚迅击-9的战斗部,足以将一架重型轰炸机化作漫天飞舞的零件。
那架充满科幻美感的黑色三角,不会留下任何一块大于巴掌的残骸。
所有的结构,所有的管线,所有的芯片,都将在剧烈的爆炸中化为齑粉。
他们能回收到的,或许只有一些被高温熔化后的金属疙瘩。
那还有什么研究价值?
人类航空史的瑰宝,就这样被最粗暴的方式彻底摧毁。
刘副院长闭上眼,心头一阵绞痛,仿佛被人生生剜去一块。
高空中。
岳启川已经将之前的震惊与不可思议,强行压进了心底。
现在,他是一个等待结果的猎人。
他的双眼,死死盯着hud上那个被绿色方框套住的黑色目标。
右手稳握驾驶杆,随时准备做出最大g值的机动,以躲避可能的爆炸冲击波与高速碎片。
他发射的“迅击-9”,是人类空空导弹技术的天花板。
十五秒加速。
极限速度,25马赫。
那个黑色三角刚才的机动确实神乎其技,但它的绝对速度,并未快到无法理解。
除非它能瞬间突破25马赫。
这违背了任何物体在大气层内飞行的物理定律。
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躲不开,那就用自己的战机去撞,为后续单位清理出一片相对完整的空域。
以身殉国,是王牌飞行员的觉悟。
屏幕上。
四个代表导弹的红色光点,从四个刁钻至极的角度,急速逼近。
上。
下。
左。
右。
一个立体的、无死角的死亡十字,正在飞速收拢。
那个黑色的三角,被牢牢锁死在十字的中心。
它没有任何闪避的迹象。
依旧保持着平稳的飞行姿态,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毁灭毫无察觉。
在岳启川冰冷的视线里,这已是困兽之斗。
向左,会被右边的导弹撞上。
向上,会被下方的导弹撕碎。
任何机动都是徒劳。
它死定了。
岳启川再次按下通讯。
“塔台。”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
“导弹即将命中。”
“准备记录坐标。”
指挥大厅里,楚建章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定。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
过程波折,但结果是好的。
“干得漂亮,川。”
他对着话筒说完,立刻转身下令。
“命令回收部队,一级准备!”
“锁定坠落区域,第一时间进场!”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灼热的期待。
只要能找到一块涂层残骸,分析出那种完美的隐身材料。
这次行动,就是史无前例的巨大成功!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局已定的瞬间。
就在那四枚导弹的引导头距离目标只剩下最后几百米的瞬间。
就在下一毫秒,爆炸即将吞噬夜空的瞬间。
异变,第三次发生。
那个静静飞行的黑色三角,再一次亮起了那种覆盖全身的能量光晕。
它没有转向。
没有规避。
没有释放任何干扰弹。
加速了。
在岳启川的平视显示器上,那个代表目标速度的数字,开始以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疯狂向上飙升!
15马赫。
20马赫。
25马赫!
一瞬间!它的速度就追平了正在末端冲刺的“迅击-9”导弹!
但这还没完!
28马赫!
30马赫!
35马赫!
屏幕上,那四个原本正在飞速收拢的红色导弹光点,与中心那个绿色目标框之间的距离,非但没有缩小,反而……
被拉开了!
被硬生生地拉开了!
那个黑色的三角,就用这种最纯粹、最原始、也最野蛮的方式,将四枚以25马赫高速袭来的导弹,甩在了身后。
岳启川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到了极限。
他握着驾驶杆的手,青筋暴起,几乎要将控制器捏碎。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绿色的目标框,以一种闲庭信步的姿态,绝尘而去。
他眼睁睁看着那四枚耗尽了燃料,最终在天空中无力划过抛物线,然后接连自毁的导弹。
它们爆炸产生的火光,甚至都无法照亮那个早已远去的背影。
岳启川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理智。
常识。
二十年建立的整个飞行认知体系。
在这一刻,被那组不断攀升的速度数字,冲击得粉碎。
一股混杂着震惊、荒谬、以及巨大挫败感的情绪,冲垮了他所有的专业素养与钢铁意志。
一个字,从他的喉咙深处,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
通过还未关闭的加密通讯频道,清晰地炸响在整个指挥大厅。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