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无声地滑入亿达广场外围的停车场，熄火。深夜的商场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庞大的身躯隐没在黑暗中。
只有外墙的轮廓灯和零星几个安全出口的幽绿指示灯还亮着，与不远处依旧车水马龙的城市主干道形成了鲜明对比。
赵所、张晓和小刘三人下了车，夜风带着凉意，吹得人精神一振，却也吹不散心头的凝重。
“大门锁了。”小刘快步走到商场主入口，用力推了推厚重的玻璃门，纹丝不动。
赵所环顾四周，对张晓道：“联系商场负责人和安保，就说警方有紧急公务，需要立即进入调查。”
张晓立刻翻出内部通讯录，找到了今晚值班经理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不耐烦：“喂？谁啊？大半夜的”
“你好，我是城南分局刑侦支队的张晓警官。”张晓语气严肃，不容置疑，“我们有两名警员今晚在你们商场执行公务，目前处于失联状态。
“我们需要立即进入商场进行调查，请你们负责人和安保人员马上到现场配合，打开所有通道。”
电话那头的睡意瞬间被吓醒了：“什…什么？警察失联？在…在我们商场？好好好！我马上通知保安队长，我本人也立刻过去！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到！”
挂断电话没多久，一辆电瓶车就载着一个穿着西装、头发有些凌乱的中年男子和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神色紧张的中年人疾驰而来。正是值班的李经理和保安队长。
“警官，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警察同志在我们商场失联呢？”李经理一下车就急切地问道，额头渗出了冷汗。这可不是小事。
“具体情况我们需要进去调查才能确定。”赵所沉声道，“先开门，带我们去他们最后已知位置，三楼东南角的女厕所。
“好好，这边请，这边请！”李经理连忙示意保安队长打开侧面的员工通道门锁。
一行人快速进入商场内部。
与白天的喧嚣截然不同，夜晚的商场内部一片死寂，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中庭回荡。
应急灯投下惨白的光线，将各种商品的影子拉得老长，显得有些阴森。
“警官，”李经理一边带路一边回忆著说，“您说的警察同志我有点印象，晚上大概八九点的时候他们来过，说是调查之前那个失踪网红的案子，还查看了些资料。
后来商场快关门的时候，我们还按照惯例清场，每个区域都检查了，没看见有顾客，更没看见警察同志啊？我以为他们调查完早就走了。”
这话让张晓的心又沉了一分。清场时没发现？
他们搭乘停止运行的扶梯快步上到三楼，直奔东南角的厕所。
女厕所的门虚掩著，里面漆黑一片。
“手电筒。”赵所低声道。
小刘立刻掏出强光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将女厕所内部照得清清楚楚。
空无一人。
隔间门都开着，里面除了正常的卫生设施和些许污渍，什么都没有。没有打斗痕迹，没有血迹，没有留下任何个人物品。
“这…这不可能啊！”张晓失声道，她不甘心地走进去，用手电筒光仔细扫过每一个角落，洗手池下方、隔间内侧、垃圾桶后面
突然，光束在靠近最里侧隔间的地面上定格了。
“赵所！”张晓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赵所和小刘立刻上前。只见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赫然躺着一个标准的警方专用证物袋。
而袋子里装着的，是一只红色的高跟鞋，鞋跟已经断裂，鞋面上似乎还有几处不明显的刮痕。
“这是”小刘蹲下身，隔着证物袋仔细观察，“是证物袋没错！是我们用的那种！”
张晓感觉心脏猛地一缩：“吴队他们一定是发现了这个！这很可能是林晓薇失踪案的关键线索！但是他们人呢？为什么只留下了证物袋？”
人不见了，却留下了可能至关重要的证物。这太不合常理了！
以吴建国和王辰的专业素养，绝不可能随意丢弃证物，更不可能在发现线索后不进行汇报就双双失联。
赵所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蹲下身，没有去触碰证物袋，只是借助手电筒光仔细端详著里面的高跟鞋。
两个大活人，还是训练有素的警察，在发现了关键线索后，连同线索本身一起被遗弃在这里？他们遭遇了什么？
“监控！”赵所猛地站起身，转向脸色发白的李经理。
“带我们去监控室！调取今晚八点以后，三楼这个厕所附近所有出入口、走廊的监控录像！我要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进去的，又发生了什么！”
“好，好，这边请！”李经理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怠慢，立刻带着众人赶往位于一楼的监控室。
监控室内，值班的保安被叫醒，睡眼惺忪地在李经理的催促下开始操作设备。
巨大的监控屏幕墙被点亮，分割成数十个小画面。
“调三楼东南角，电梯口，扶梯口，还有厕所门口那个摄像头，从晚上八点开始，倍数播放。”赵所命令道。
保安熟练地操作著。
画面快速闪动，可以看到八点多的时候，吴建国和王辰的身影确实出现在了三楼，他们在厕所附近徘徊、交谈，然后王辰的身影率先进入了女厕所！
“他们进女厕了？”小刘愣了一下。
“应该是寻找线索。”张晓紧盯着屏幕，心脏怦怦直跳。
过了一会儿，吴建国也走到了女厕所门口，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也推门走了进去。
进度条在跳动。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画面仿佛静止了，厕所门口再没有任何人进出。
“快进。”赵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画面开始加速。
保洁人员推著车路过，顾客偶尔经过但始终没有看到吴建国和王辰从女厕所里出来！
直到时间接近晚上十点五十，商场广播再次响起闭店提示，保安开始清场。
画面中，一个保安走到女厕所门口，象征性地朝里面喊了几声，用手电筒照了照，然后便离开了。
自始至终，没有看到吴建国和王辰的身影！而那个证物袋，显然是吴队他们的，或者根本就没能离开时留下的？
“倒回去！正常速度，看他们进去那段！”赵所的声音陡然拔高。
保安依言操作。画面回到吴建国推门进入女厕所的瞬间，然后定格。
进去，就再没出来。
监控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机器运转的微弱嗡鸣。李经理和保安队长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惊恐。
张晓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手脚冰凉。
小刘更是张大了嘴巴，半天才憋出一句：“卧槽人没出来，证物袋却在地上！这…这和那个网红的消失一样邪门！”
都是在进入那个女厕所后，人消失了！但这次，多了一个不该出现的证物袋！
赵所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显示了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张晓！”赵所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但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立刻整理吴建国、王辰失联前后的全部情况，包括他们此次调查的任务、已知行踪、通讯记录，连同之前林晓薇失踪案的卷宗，以及这个新发现的证物袋情况，形成初步报告！”
“是！”张晓立刻应道，拿出随身记录本和手机开始忙碌。
赵所又看向目瞪口呆的李经理和保安队长，语气不容置疑：“李经理，从现在起，商场全面封锁！所有出入口封闭，严禁任何人员进出！
保安队配合我们的人看守所有通道！小刘，你立刻联系局里值班领导，口头紧急汇报这里的情况。
我分局刑侦支队吴建国、王辰两名同志，在亿达商场调查案件时失联，监控显示其进入三楼一女厕所后未再出现。
现场发现疑似关键证物，情况极其异常，请求市局立刻支援，并协调技术侦查、痕迹检验、法医等相关专业力量到场！”
“是！”小刘也意识到事态严重，立刻跑到一旁去打电话。
赵所看着监控屏幕上定格的画面，又想到那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证物袋，眼神锐利如鹰。
证物还在，人却不见了。这比单纯的消失更令人不安，它像是一个无声的警示，或者说，一个挑衅。
“李经理，”赵所转向面如土色的经理，“我们需要商场完整的建筑结构图，特别是三楼那个区域以及所有管道、通风井的图纸。
另外，把今晚所有当班的保安、保洁人员名单列出来，我们要逐一问话。
还有，近期，尤其是林晓薇失踪前后，商场有没有发生任何异常事件？维修记录、客户投诉，任何不寻常的情况都要！”
“好…好的，我马上去办！”李经理擦著冷汗，连连点头。
监控室里瞬间忙碌起来，电话声、对讲机呼叫声、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
原本平静的深夜被彻底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