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藏渊怔愣在原地,良久,久到鬼宿都怀疑自家主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直到一声轻冷哼划破沉默。
“呵,那个没良心的,我没让她偿命,她还有脸提。”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很低,鬼宿还是听出来了。
鬼宿是在谢藏渊和姜暮和离后才来他身边的。
他听说,那位姜太妃是逼不得已才嫁给爷的,压根就不喜欢爷。
他听说,她自私贪财,爷一出事她立马就抛弃爷另嫁了。
他听说,爷为了挽回她,被她捅了一刀,还自杀过,手腕上的伤口,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这些事的真假,鬼宿没有办法判断。
可有一件事他很清楚。
——爷从没有放下过她。
所以,鬼宿不敢再问了,怕勾起他更多伤心事来。
谢藏渊缓了一阵儿才回过神来,主仆两都很默契地没有再提受伤的事。
谢藏渊指着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凶器。
“去查查城里的铁器铺,能用得起精铁的不多。”
“爷您有怀疑的对象吗?”
“不是左相就是姜家。”
“左相属下倒能理解。”毕竟爷才抢了人家的儿媳妇。“可姜家是为何?昨天那些刺客可是差点杀了王妃。”
“差一点,也是没有成功,但是昨天,庄雪羽是宿在她的帐篷的。”
鬼宿倒吸一口凉气,“爷您的意思是……那些刺客本来想杀的是师姑娘?”
如果现在躺在床上,血流不止的人是姜暮,那爷不得发疯……
那场面太残暴了,光是想想都觉得后怕。
谢藏渊也后怕。
自从知道庄雪羽是从她的帐篷里消失的时候,就在害怕了。
所以,他现在的眼神很冷,全是杀意。
“如果真的和庄家有关,那只能证明舒嬷嬷的死,还没让姜家吸取教训。”
“若真如此,本王不介意多教他们几遍。”
身后传来脚步声。
“谢郎。”
谢藏渊摆摆手,鬼宿会意,退下。
姜离走上前来,看到满地带血的兵器,捂着胸口,一张脸吓得惨白。
谢藏渊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
“你昨晚没怎么睡,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姜离摇摇头,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睡不着,一想到庄妹妹还躺在床上,我这心里就惴惴不安。”
她紧紧抓着谢藏渊的衣袖,害怕得手都在发抖。
“谢郎,都怪我,要不是我跟妙华妹妹提起春猎,妙华妹妹也不会吵着要来离山,就不会让贼人有机可乘。”
吵着来离山?算下来,这次遇刺,的确太多巧合,没有内应,很难解释。
谢藏渊眼中寒光闪过,脸色瞬间落了下来。
不过在听到姜离的咳嗽声时,他还是赶紧收敛了周身寒气,轻轻为她抚背。
可,下一秒,女人突然扑进她的怀里,一双手紧紧揽着他的腰。
“谢郎,我好害怕。”
谢藏渊有些愣。
他和姜离在一起五年,很少有这么直接的身体接触。
哪怕是洞房花烛夜,他们也只是躺在一张床上,未行夫妻之礼。
他不是不明白姜离的须求,也曾试过接受她,可身体就是下意识地会排斥。
一如现在,他第一反应是把她推开。
可是,怀里女人在微微颤斗。
他只得强忍住推开的冲动,尽量让自己僵直的身体放松下来,安慰她。
“好了,都过去了,别怕。”
姜暮掀开帘子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抱着她,象是在对待一件极易破碎的瓷器一样,就连安慰都是小心翼翼的。
哪象对她,把她绑起来,捆起来,扔在床上不管不顾。
别开眼,姜暮转身往里走,回到帐篷,才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还有七天。
这样煎熬的日子,还有七天,就要结束了。
……
林太医来了之后,庄雪羽的情况很快就稳定下来,到了晚间,林太医告诉姜暮,可以回府了。
姜离已经提前带谢妙华离开了,留在山上的,都在等着他的通知呢。
姜暮赶紧去找谢藏渊。
还没走近,就听到他在吩咐鬼宿。
“谢家也要查,特别是外院。”
“爷你是怀疑……”鬼宿看到她,忙鞠躬见礼“师姑娘。”
鬼宿行完礼就要退下,被姜暮叫住了。
“鬼宿你不用走。”
她就一句话的事,不会眈误太多时间。
可谢藏渊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非和她杠上了。
“鬼宿你退下。”
鬼宿非常惜命地选择退下了。
谢藏渊迈步朝她走来,三两步就打破了她刻意保持的安全距离,逼近她。
“我和你之间,我不喜欢有第三人。”
就算是草木皆兵,他这个程度也有些过分了。
姜暮实在是没忍住,在心里翻了他一个白眼。
“禀告王爷,太医说,庄姨娘的血已经止住,可以回府了。”
谢藏渊只说了一声“好”,却没有让开。
路被她挡着,姜暮没办法,只得认命从他旁边绕过去。
刚与他擦身,手就被人抓住了。
男人低垂的嗓音落在耳边,与她解释。
“我让你做丫鬟是……”
姜暮从来不是任人揉捏的性子。
被逼为奴这件事,她忍了。
一是冲着朱夫人,二也是想着马上就要离开,懒得折腾了。
但,这不代表她没脾气。
所以,他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她打断了。
她语速极快,嘴一张,叭叭个不停。
“王爷是如何想的,奴婢无权、也无心关心。”
“奴婢只知道,主子怎么安排,奴婢就怎么做。”
谢藏渊只觉得头疼,“你这牛脾气,怎么又上来了!”
“王爷既不喜欢,那就请离奴婢远些。”
嘴快,动作也快,草草福了福,快步离开,一点留恋都没有。
谢藏渊的话硬生生卡在嗓子眼。
他本来想告诉她。
让她做丫鬟,是为了将她放在身边,贴身看着、护着,不让她再出意外。
不过……
谢藏渊苦笑着摇摇头。
就算说了,她估计也只会认为这是他想把她捆在身边、囚在身边的借口。
关键是他还没办法解释。
——因为,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哪怕知道她有心上人,哪怕知道她不喜欢他,他就是放不开手。
这甚至都不是情绪上头的冲动决定,完全是他身体的自动选择。
不受控。
靠近她,他的心就象是一下子找到了归宿,不自觉想靠近,不自觉想要汲取更多。
就比如现在,指尖残存的,她身上的带着血腥味的味道。
比这世上任何熏香都好闻。
……
下山的路上,马车摇摇晃晃,姜暮瞪着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王爷,你不觉得你这么安排很过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