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走?”
姜离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我已求得夫人同意,王爷寿辰之日,夫人会安排我离开。”
“这事,王爷知道吗?”
没等她回答,姜离便喃喃自语起来。
“他肯定不知道,若他知道,早翻天了。”
从巨大的震惊中回神,姜离总算找回了理智,她瞥着这个弱不禁风的姑娘,疑惑地问。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是太后送给王爷的人,你走之后,准备去哪儿?回宫吗?”
姜暮摇头。
她不可能再回宫。
太后铁了心要用她笼络住摄政王的心,就算回去,也难逃被送回来的命运。
定了定心神,她娓娓道。
“奴婢有一事,想求王妃帮忙?”
大约是知道她要走了,姜离的态度没有之前的疏离。
“你想要什么?盘缠?还是让我帮你安排人马,送你离开?”
姜暮摇了摇头。
“只求王妃将琥珀的卖身契还给我。”
当初,琥珀作为她的奴婢入府,卖身契也一并交到了姜离手中。
姜离这次倒是好说话,只让她稍等,起身去了内室。
没多时,便听到内室传来窃窃私语,她们声音很小,但姜暮耳朵尖,还是听得真真切切。
“王妃,您当真要把卖身契还给她?”
“若她真的肯走,一张卖身契而已,还给她又如何?让那个奴婢留在府里,让王爷时时想起师千雪,反倒是祸害。”
“万一她是骗您的呢?”
“也对,你去上房打听一下,若此事属实,再把这卖身契还她不迟。”
等了许久,被派出去的丫鬟才匆匆赶回来,一进门,便直奔内室。
“王妃,打听过了,确有此事。还是那个女人自己向夫人求的。”
没多时,姜离便捧着一个红匣子出来了。
姜暮道过谢,正想接过,却见她手一偏,将那盒子搁在手边的矮桌之上。
“你为什么要走?”
姜暮压住内心的焦躁,收回手,淡淡道。
“奴婢心有所属。”
姜离讶然:“什么样的男人,比得过王爷?”
“他是比不过,没有王爷有钱有权,可,奴婢就是喜欢他。”
怕姜离不信,她补充道。
“若王妃能将琥珀的卖身契还回,奴婢将再无惦念,从此,将彻底消失在王爷面前。”
姜离身边的丫鬟怒斥一声。
“你这贱婢,你是在威胁王妃吗?难道王妃不把卖身契给你,你还敢惦念王府,惦念王爷不成!”
姜暮静静站着,没有回话,算是默认。
姜离一直观察着她的反应。
她提起那人时,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那眼神和神态,分明是提起心爱之人才会有的。
不象是做假。
“行,我信你一回。”
姜离打开红匣子,从里面取出琥珀的卖身契,递给她。
“希望你,说到做到。”
姜暮双手接过,闭上眼,立誓。
“王妃放心,奴婢定不食言。”
……
姜离目送着姜暮消失在门帘之后,喃喃念着。
“竟然真有人不在乎王爷,这女人,倒有点意思。”
“王妃,她马上就要走了,咱们的计划,还要继续吗?”
“继续。”
姜离睁开眼,冷冷一笑。
“她不在乎王爷,可不代表王爷不在乎她。”
“只有死人,才能让王爷彻底放下。”
茉儿不解。
“那您还把身契还给她?”
“她都求到咱们头上了,给她一点小恩小惠又如何。更何况,她身边那个丫鬟难缠得紧,如今,她主动把那丫鬟放走,倒省得咱们动手了。”
说到这儿,她扬扬手,吩咐道。
“你去,给后门管事的送几壶酒,就说夜深露重,我辛苦他们值夜操劳,让他们暖暖身子。”
……
“还好,值夜的都喝酒去了,看守不严,是个好机会。”
姜暮拖着琥珀往后门走。
“姑娘,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您真的要走吗?”
琥珀抓着她的手,不肯走。
姜暮板起脸,“琥珀!我若不走,难道真的在这摄政王府里苦熬到死吗?你忘了,我是怎么被关在寒潭的?”
提起寒潭,琥珀才算低了头。“可是……”
“好了,没什么好可是的。”
姜暮把卖身契塞到她手里,交代。
“琥珀,你听我说,你出去后,一定要按我说的做。”
她凑在琥珀的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
琥珀偏头看她,姑娘眼神亮晶晶的。
这是自从入王府以来,琥珀第一次在她的眼神里看到希望。
琥珀尤豫良久,最终,接过她手里的包袱,朝她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这几天,没有奴婢在您身边,您千万要照顾好自己。不能动气动怒,不能伤神,不要忘了喝药。”
姜暮一一应了,催促她。
“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琥珀转身,拉开门溜了出去,很快,身影隐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
第二天,谢藏渊带着一众女眷出发去离山,登上马车时,朝安静伺候在马车旁的姜暮瞥了一眼,问。
“你身边那个丫鬟呢?”
姜暮屈身见了礼,视线始终平视前方。
“回王爷,奴婢如今不配有人伺候,琥珀已经派往别院了。”
谢藏渊拧了眉,他记得那个丫鬟,姜暮当时被困水牢,差点要死了,那个丫鬟为救她,也冻得瑟瑟发抖。
这主仆两人,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琥珀被派走了,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竟舍得?”
姜暮眼皮都没抬。
“一个丫鬟而已,没什么舍不舍得的。”
谢藏渊冷嗤一声。
“你倒是一如既往,对所有人都铁石心肠。”
……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
马车一路摇晃颠簸着往上,越往上走,马儿越慢。
谢藏渊掀开帘子。
马车旁已经看不到她的影子。
朝后寻了寻,才发现她已经落到了队伍最后面。
脸色苍白,弓着身子,早已累得气喘吁吁。
其实,只要她开口求个饶,说句软话,她完全可以不用吃这个苦。
可她偏偏不肯低头!
为了和她犯倔,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谢藏渊到底是看不下去了。
他放下帘子,对车夫道。
“原地休整。”
一声令下,车队在半山腰停了下来。
姜离诧异地问他。
“好端端的,怎么停了?”
谢藏渊眼皮都没抬,只丢下一句“我晕车”,便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
姜离疑惑不解。
南城那边的山路可比这难走多了,也没见谢藏渊说晕过车。
直到掀开车帘,看到男人直直地朝着队伍最末尾的、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走去。
袖子下的手攥成一团。
真是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