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暮强压住哽咽。
“琥珀受我命令行事,要罚就罚我。”
“你当本王不敢吗!”
男人的脸色森寒,眼神里怒火腾腾,只一眼便能看得人发怵。
“师妹妹,你怎可为一个奴才顶撞王爷,难道在你心里,奴才比王爷还重要?”
姜离说完转身,又假意劝说谢藏渊。
“谢郎莫要生气,师妹妹只是关心则乱,失了分寸。”
旁人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王妃就是太心善了,怎么还为这个女人说话!”
“师千雪先是顶撞王妃,如今又顶撞王爷,这般胆大妄为,就该逐出府去!”
“哐当”一声,上好的青花瓷盏炸成碎片,男人盛怒,煞气腾腾。
“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教本王做事了!”
“王……王爷恕罪。”
满屋子的人吓得哆嗦着跪下,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姜暮不惧他的怒火,直视着他。
她看着他眉头紧蹙,看着他额头青筋鼓起,看着他眼神中怒火翻涌,好几次都要发作,又被他强压下。
他态度强势,她也不认输,他们就这样僵持着。
还是姜离拉着他坐下,出声打破死一般的沉寂。
“不过是姐妹间的小摩擦,谢郎何苦动怒。”
言罢,又做大度,“师妹妹跪了这么久,也算罚过了,这事就此揭过,王爷以为如何?”
男人脸色阴沉,抓起手边的茶盏,仰头灌了一口。
这,便是默认了。
姜离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谢郎到底,是舍不得这位师姑娘的。
她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丝笑容。
“诸位妹妹起身吧,大家先回去休整,半个时辰后,雅阁见。”
姜暮跪得久,又有伤,腿早就麻木了,便是有琥珀扶着,起身时也一个跟跄,险些跌倒。
前方响起布料摩挲声,姜暮抬头,发现谢藏渊不知何故站了起来。
一对上她的视线,谢藏渊便别过头去。
姜暮也别开了眼。
姜暮膝盖疼,走得慢,是最后一个走出莫离阁的。
临出门时,不知是谁小声惊呼一声,“快看王爷和王妃。”
姜暮闻言回头。
廊前窗下,修长素净的大手折下一支葳蕤盛放的迎春花,递给身旁的女人。
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姑娘……”琥珀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可姜暮的眼眸平静得可怕。
“他要是真能放下,那便最好了。”
她突然想通为何谢藏渊会让她参赛了。
只怕还是顾着姜离,不想让她多想,不想让她忧心。
不管他是真心想放手,还是在姜离面前装样子。对她而言,总归是机会。
一想到能够出去,唇角便不自觉勾起。
这笑容看得琥珀满心担忧。
姑娘怎么还笑得出来?
难道,静心丸的副作用,就开始显现了?
……
莫离阁内,姜离低着头,含羞带怯地接过迎春花。
“多谢谢郎,这花枝碍事,我想折很久了,奈何一直够不着,还是谢郎厉害。”
“花枝逾越要折,人若逾矩了当如何?”
谢藏渊静静看她,眼底的审视令人胆寒。
姜离探究着问他,“谢郎是指那位师姑娘吗?她……”
谢藏渊的脸色和语气都冷极了。
“她的确是个没规矩的,但我说的不是她。”
姜离一怔,终于明白他的怒火是冲自己而来。
他的声音冷得象冰。
“我说过,师千雪的去留我自由定夺,你不用插手,谁准她参赛,谁准她离开了!”
姜离心中一紧,眼神中闪过一瞬晦暗。
“谢郎对不住,那日我想与您商量来着,可鬼宿回说您政务繁忙,让我自己拿主意。”
谢藏渊眼神一凛。
他想起来,姜离的确找过他。
那日,他被姜暮气得昏了头,便让鬼宿传话,让她自己做主。
“妾不知王爷竟这般喜欢师妹妹,是妾安排不周。”
姜离的眼框红红的,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了,我见尤怜。
谢藏渊只能把闷火压在心里。
“以后她的事,你就不要再过问了。”
谢藏渊说着起身,还没走到门口,被叫住了。
“谢郎,今日的场面您也瞧见了。诸位妹妹都不服她,若不让她参赛,恐难服众。”
谢藏渊脚步未停。
“我留谁,不留谁,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可妾身需要!”
谢藏渊脚步一滞。
姜离追上来,恳求。
“若王爷今日执意强留师妹妹,妾身失了威信,日后将再难服众。”
“还请谢郎体谅妾身的难处。”
相处五年,姜离很少开口求他。
看着她潸然欲泣的脸,谢藏渊只觉烦闷。
当年,他身受重伤,是姜离衣不解带照顾他,把自己的肾换给他,甚至跪上大相寺,为他求舍利子续命。
他的命,是姜离捞回来的。
她黑沉着脸,终是松了口,“好。”
不过,在跨过门坎前,他回头,留下一句。
“一个时辰后,我也会去雅阁,与你一同评定。”
言罢,转身大跨步离开。
姜离看着他的背影,面如死灰。
“谢郎,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与我翻脸吗?”
丫鬟上前扶她。
“王妃莫要忧心,奴婢瞧着那师千雪无心王爷,咱们不如推波助澜,帮她一把?”
姜离摇摇头,“你不懂咱们的王爷,他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那咱们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那狐狸精勾走王爷的心?”
姜离的眼神渐渐幽冷。
“如今我才是这摄政王府的王妃,她想从我身边勾走王爷,没那么容易!”
……
一回到房间,姜暮便关上房门,命琥珀收拾东西。
“姑娘,咱们真要走吗?太后那边,不会放过您的。”
姜暮眼神定定。
“不回宫,去庄家。”
“太后和谢藏渊的手伸得再长,也伸不到庄家去。”
“反正出宫前,我答应太后嫁的人是庄家的傻子!只要木已成舟,太后也拿我没办法。”
太后为了算计谢藏渊,连她也一并瞒着,反倒让她找到了空子。
只要能出去,她就能借着庄家的势力,摆脱谢藏渊。
琥珀听明白了,只是看着她有些心疼。
“姑娘,您当真要嫁给一个傻子。”
“嫁给傻子,我还可以慢慢谋划。可留在摄政王府,我这辈子都别想救出月稚。等我拿到身契后,你可以自行离开,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你没必要牵涉其中。”
琥珀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
“奴婢不走,奴婢永远陪着姑娘。”
姜暮叹了口气,只能让琥珀先起来,等出了府再劝她。
趁着琥珀收拾包裹的空隙,姜暮走到梳妆台前,翻出红纸,执笔写下心愿。
红纸在指尖翻转,很快变成一只纸鹤。
以往外祖、舅舅出征边关,娘亲便会用这种方式,祈求他们平安归来。
而今,她将纸鹤悬于窗边。
“娘亲,你若在天有灵,请一定要保佑女儿这一回。”
她并没发现,角落里有个人影,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