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没良心的,痛死她活该!”
谢藏渊一掌拍在桌案上,戾气惊得窗外的鸟雀扑棱着翅膀躲远了。
鬼宿倒是见怪不怪。
“爷,您不去见王妃吗?她正等着与您商量几位姑娘的去留呢。”
“留什么留!这种没良心的,就该让她去给圣帝殉葬,省得祸害人!”
鬼宿认真提醒,“爷,您在太后的面前放过话,人,咱不好再退回去的。”
谢藏渊白了他一眼,“要你多嘴!”
顿了顿,他冷声下令。
“你去,从库房挑几支珠钗,除了师千雪,一人一支。”
“那师姑娘呢?”
谢藏渊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鬼宿。
“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配戴珠钗,把这药给她,她欠本王的债还没还呢,别死了。”
鬼宿叹息一声,没有戳穿他。
这一瓶药,可比几百支珠钗还要贵。
“爷,恕属下说句实话,是您先区别对待,惹得几个姑娘联手欺负她。师姑娘有怨气,很正常。”
谢藏渊神情一滞,转而又拉下脸。
“她背弃本王,捅了本王一刀,我没让她跪着伺候已经是给她脸了,她还怨上了?”
鬼宿不敢再劝了。
这是一个死结。
除非王爷自己想通了,放手了,旁人是解不开的。
……
莫离阁里,烟雾缭绕。
花香,檀香混杂在一起,熏得人头疼。
偏今日是宣布姑娘们去留的日子,姜暮忍住不适,强打起精神听着。
“王爷有意纳三人入府,但诸位妹妹都很好,我与王爷实难定夺,商议后决定以琴艺、棋艺、画艺、射艺四项进行比拼,择前两位留在王府。”
突然有人指着姜暮,问起。
“师千雪呢?她都已经被王爷退过一回了,也有资格参赛吗?”
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姜暮抬起头,紧张地看着主位上的姜离。
明知希望缈茫,可她还是不受控地隐隐期望着。
“师妹妹可是王爷特意‘请’回来的,自然是有资格的。”
姜离话里的暗讽、笑容里的虚伪,她都不在乎了。
她满脑子都是:我也有机会,我也能出府了!
姜暮太激动了,她都没发现,众人看着她的眼神全是嫉恨。
庄雪羽站起来。
“凭什么!一女岂能嫁二夫,她已经是庄家妇了,就该滚去庄家!”
唰地一下,庄雪羽抽出鞭子。
上一次,琥珀没防备,让姜暮受了伤,这一次,庄雪羽的鞭子刚挥出来就被琥珀拽住了。
琥珀稍用力,庄雪羽便飞起来,在空中画了个半圆,重重落地。
桌椅被掀翻,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哪来的丫鬟,竟敢在我莫离阁撒野,来人!”
姜离一声令下,粗使嬷嬷们冲进来,很快就将姜暮主仆包围了。
“师千雪,别以为有王爷护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姜暮堪堪一拜,姿态卑微,语气平和。
“妾才艺不精,甘愿认输,请王妃将我和琥珀的身契赐还,妾这就离开。”
所有人都震惊了,可看着她面色坚定,不象是作假。
偏偏庄雪羽不服气。
“谁准你让了!老娘最看不惯你这种临阵脱逃的懦夫!”
旁人想去拉她,“庄妹妹,她要走,你让她走就是!”
“凭什么,诸位姐姐怕与她比不成?”
姜暮深深叹气。
“不是姐姐们怕我,是我怕姐姐们,还请庄妹妹放我一条生路。”
最后这句话,她几乎是恳求着说出口的,带着几分哽咽。
她是真想走!
庄雪羽惊住了,语气带着结巴。
“你……你少来这套,谁说不给你生路了!我只是不想胜之不武,诸位姐姐们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在场众人都是一副“不,我们没这么想”的表情。
“够了!”姜离怒斥一声,板起了脸,“你们当摄政王府是什么地方,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姜暮还想争取,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姜离打断。
“规矩既已定下,就按规矩办事,任何人,不得置喙。”
又看着她,“师千雪,你蔑视我和王爷,纵奴伤人,罚你跪半个时辰!”
姜暮眼神暗淡下来。
不知是谁,踹了她一脚。
她没防备,腿一软,膝盖硬生生磕在石板上,疼得钻心。
春寒料峭,凉气如蚂蚁不停地往皮肤上爬,膝盖应是肿了,被这凉意一刺激,疼得密密麻麻。
“怎么回事?”
听到谢藏渊声音的那一瞬,姜暮当即咬紧牙关,挺直脊背。
姜离起身回话。
“师姑娘的奴婢差点伤了庄姑娘,妾身这才罚了她。”
琥珀忙跪下解释,“是庄姑娘先用鞭子伤我家姑娘,奴婢不得已才出手的!”
“是,庄姑娘的确一时情急,失了分寸。妾身本想从中调停,可这丫头二话不说就对庄姑娘动了手。”
姜暮皱了眉头。
她和庄雪羽争得再厉害,最多被说一句不尊主母,争风吃醋。
可琥珀为了护她在莫离阁动武,还伤了庄雪羽,性质就不一样了。
奴欺主,是大罪过。
姜暮主动开口,揽过罪责。
“是我让琥珀动手的。”
姜离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
“师妹妹,你犯不着这么说。你没错,是我错了,我不该为了平息事态罚你,让你受委屈了。”
说罢,又向谢藏渊请罪。
“妾身治家不力,请王爷责罚。”
姜离的膝盖还没弯下去,立马有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庄姑娘只是想吓吓师千雪,师千雪却从着丫鬟伤人,分明是师千雪恃宠而骄,没把王妃放在眼里!王妃您何错之有!”
所有人都在指责姜暮的不是。
从小到大,只要有她姜离在的地方,这样的场面,就不会少。
姜暮没有辩驳,她知道,对与错,不过是谢藏渊嘴里的一句话罢了。
男人的声线自头顶响起,他的音色明明是温润的,可落在耳里,冷得很。
“阿离,你是王府的女主人,便真让她委屈了,她也只能受着!”
谢藏渊这话,听着耳熟。
类似的话,春日宴受罚之后,阿兄也对她说过——
“姜离是我们的阿姐,只要能护她周全,你受点委屈又能怎么样!”
被姜离针对,被众人嘲讽,被庄雪羽拿着鞭子抽,姜暮都没有哭。
可这一刻,委屈排山倒海,藏不住,压不下。
她只能去抠伤口,用血肉撕开的疼痛,逼自己清醒。
姜暮,不能哭,不能低头。
谢藏渊就等着看你笑话呢!
可,他步步紧逼,不肯放过她。
“至于琥珀这个奴才,既不听话,打发出去,发卖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