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暮愣住了。
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圣帝了。
只知道自她被打入冷宫后,圣帝不仅屠了谢家满门,还日日声色犬马,荒废朝政。是人人口中疯君,暴君!
没想到圣帝还记得她,更没想到他会与谢藏渊说这些。
她是不爱圣帝,谁会爱一个囚禁自己五年的恶魔。
一如现在,她也不爱囚着自己,困着自己的谢藏渊了。
她笑容苍白,眼神里全是绝望。
“我是为了权势才入宫的,这事,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我要为圣帝守节,自然不是因为我有多喜欢他。只要我还是太妃,我就能入皇陵,风光厚葬。死了入地府,我也照样能享受荣华富贵。”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落音,谢藏渊眼里有什么东西,轻轻碎掉了。
他盯着她良久,想从她的眼神里找到说谎的证据。
可她的眼神清明,绝情得坦坦荡荡。
喧闹声传进来,打破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妃,你不能进。”
“王爷为何要抢左相的儿媳妇,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没人知会我一声,你们别拦我,王爷,王爷……”
姜离的声音传进内室。
掐着她手的力道,松了。
身上陡然一轻,一床被子蒙头扔过来。
“别让王妃看到你这幅丑样子。”
很快,便只剩下脚步声和关门声。
姜暮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这只是开始。
就算她今天能逃过一劫,还有明天,后天。
她如今就在摄政王府,她的一切就都捏在谢藏渊的手里,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折磨她。
琥珀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看着她浑身大大小小的红痕,声音哽咽。
“王爷既然敢去抢亲,证明心里还是在乎您的,您啊,服个软,以后的日子或许能好过些。”
姜暮听完,只有冷笑。
在乎?
她骂他,打他,他都不肯放过她,可姜离一出现,他就迫不及待地走了。
他真正在乎的,只有姜离罢了。
她推开琥珀的手,木纳地从床上坐起来。
“琥珀,你与我说实话,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是不是早在你和太后的算计之中。”
“姑娘,你……你说什么……奴婢不明白。”
“下轿前,你借口要帮我上妆,故意拖延时间,就是在等他,我说的对吧。”
琥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对不起姑娘,奴婢也是奉旨办事。”
姜暮闭上眼,身心都疲惫不堪。
明白了,她什么都明白了。
从一开始,太后就没想把她嫁给左相的傻儿子。玩这一出,不过是想逼谢藏渊得罪左相罢了。
只有她,傻得天真,以为真的能摆脱谢藏渊。
……
“太后的棋,下得真妙,连本王都着了您的道!”
御书房前,谢藏渊红着眼,狠狠盯着那个正在摆弄棋盘的女人。
太后面色如常。
“摄政王这说的是什么话,亲是你自己要抢的,本宫又没拿刀逼你。况且,以摄政王的聪明才智,难道在抢亲之前,没看透本宫的棋局吗?”
谢藏渊沉默了。
太后笑着搁下棋子,替他作答。
“你看透了,可你还是来了。别说今天是来抢亲了,便是刀山火海,你也会来。”
“因为那是姜暮,你赌不起。”
谢藏渊阴沉着脸,手狠狠攥紧,额头上的青筋似要鼓破皮肤。平素温润含笑的桃花眼里,只剩冰冷杀意。
蓦然,棋盘被一把掀翻,男人如疾风般冲到太后跟前。
等屋外的宫人反应过来时,太后的脖子已经在他手上了。
宫人吓坏了,“王……王爷,求您放了太后。”
男人声音冷厉。“滚出去!”
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妄动,只得退到门口。
男人的手越掐越紧,表情愈发森寒。
“太后娘娘,本王早已不是那个任你们拿捏的穷书生了。”
“圣帝留下的这个烂摊子,本王接得,也毁得。”
“你若是安分,本王或可给你们母子三分薄面,保你们富贵无忧。若是不肯安分,便都下去陪圣帝吧!”
知道他是真动了怒,太后的声音明显慌了。
“你敢!你知道羲儿是谁吗!”
“我知道!”
他压低声音,可语气依旧凌厉如锋。
“他是姜暮的孩子。”
一句话,惊得太后目定口呆。
谢藏渊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冷漠地揭穿她。
“当年姜暮在冷宫里生下他,被你抱养。你凭着这个孩子平步青云,一路做到皇后。”
“若非为了他,你以为,我凭什么来趟你们皇室的浑水。”
圣帝三年不理朝政,朝堂内外乌烟瘴气,说是浑水,都是客气了。
他的话未说完,就被门外响起的稚嫩童音打断了。
“母后,来陪儿臣放纸鸢。”
太后脖子上的手一滞,松了劲儿。
谢藏渊坐回自己的座位,信手整理起衣着,很快,便恢复成平日儒雅随和的模样。
可他的语气依旧阴恻恻的,透着浸入骨髓的冷。
“奉劝太后娘娘一句,设计本王和姜暮这样的蠢事,以后莫要再做。”
抬眼,眼神冰冷刺骨,杀意迸现。
“本王,不喜欢。”
小人儿看不懂宫人们挤眉弄眼的暗示,迈腿走进来,一见谢藏渊,便弯起了眉眼。
“谢先生!”
看到满地的棋子,疑惑地问,“诶?棋子怎么掉了?”
谢藏渊踩着棋子,走到尚不及他膝盖的幼帝面前,蹲下,笑容亲善。
“是本王不小心弄翻了棋盘,没惊着陛下吧。”
小人儿睁着大眼睛,摇了摇头。
他牵起幼帝的手,轻言细语地哄着。
“太后娘娘现在没空,陛下若不嫌弃,由臣陪您去放纸鸢可好?”
四岁的孩子,最是好哄,小手抓起谢藏渊的大手,将纸鸢递给他,笑容璨烂。
“好。”
谢藏渊带着幼帝离开后许久,太后都未能从窒息的痛楚中回过神来,手还止不住地哆嗦。
没想到,羲儿是姜暮的孩子这种宫中秘辛,谢藏渊都能查到。
好在他还没发现羲儿生父的秘密,否则这个太后之位,恐怕就该换人了。
她越想越不安,忙召来宫人,悄声吩咐。
“去,把当年负责敬事房记录的太监都处理了。”
羲儿的身份,决不能让谢藏渊发现!
……
回宫的路上,鬼宿陪坐在谢藏渊身旁。
“爷,陛下的身份确定了?”
“恩,他的确是姜暮的孩子。”
第一次见到幼帝,看到那双很象姜暮的眼睛时,谢藏渊就生了疑。
可,这毕竟是内宫之事,他费了诸多力气,也只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始终没有实证。
直到太后亲口说出那句:“你知道羲儿是谁吗!”
他顺势将心中猜想说出,从太后的反应中,诈出了真相。
可这样的真相,他宁愿永远都不知道!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姜暮在另一个男人身下婉转承欢的情形。
“啪”的一声,他手中的檀香珠碎成齑粉。
该死的姜暮,你怎么敢,给别的男人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