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这么独断的话,妻子也忍不住火了:“你怎么这样啊,都说了只是打闹,你非要跟着闹什么,小轩现在还在养伤呢,你就这样对他,你有没有心啊。”
妻子看着他就象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满眼的震惊和无奈。
“什么叫我有没有心,你呢,发生这事,你都不为小寒考虑?从事发到现在我都没听到你问过他一句!”
杨父眼中带着怒火,却也极力压着声音,顾忌着楼上的人。
女人听到这话一时语塞:“我,我怎么不担心,是你一回来就要拉着我说这个事情,我都还没来得及去看他呢。”
此时,楼上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杨寒拎着背包从里面走了出来。
楼下争吵的夫妻瞬间哑了声音,皆是目光无措的看着楼上的儿子。
“你这是?”
杨寒面色如常,看着母亲道:“我去学校找同学。”
杨父张了张口,想说,你不是今天没课吗?
但他又把话吞了回去,心里明白儿子肯定听到了些什么,最终他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就行,没多远。”
杨寒单手拎着背包,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穿过偌大的客厅,消失在了门口。
空留在客厅里的一对夫妻,气氛一下子沉默了起来。
杨父看了妻子一眼,什么也不说了,拎着外套直接走了出去。
客厅里的女人坐在沙发上,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杨轩此时也从屋里一瘸一拐的出来了,他脸上带着疑惑,象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道:“妈,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杨轩从医院回来后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家里的气氛不对,自然对楼下的动静也很敏锐。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杨父居然会因为这件事选择不再管他了。
这怎么能行,杨家虽不是顶尖的有钱人,但他们家的财富也足够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加之杨寒处处比他优秀还命好,他心里失衡,才会动了歪心思。
杨轩此时甚至有些怨恨的想,他虽然是想借运,但这事不是也没成吗?
察觉到隐隐作痛的腿,杨轩紧咬着嘴唇,心想他都付出代价了啊,还想要他怎么样。
杨轩此时脸上有多淡定,心里就有多慌乱,他去过枉山,也见过没有钱的生活是怎么样,他这辈子都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杨父那边眼下恐怕很难说动,杨轩便想着讨好母亲,期望对方能帮他在这其中多说话。
至于杨寒,杨轩想着他们之前的争吵,心知想要获取对方的原谅,恐怕比登天还难了,他也不指望了。
更让杨轩心里焦急的是那个枉山的老头,他打心里看不上那个老人,但不可否认的是,对方真的有几分本事。
他若以后还想动那些心思,只能有求于那个老头,可如今联系不到人,他现在这个样子又去不了枉山,只能先坐以待毙了。
这一觉,是乌玉这段时间睡得最安稳的一晚,醒来时,甚至格外的神清气爽,脸上也白里透着粉,再也没有以前的苍白无色了。
然而好心情还没持续一秒,眼前镜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镜子里的陆斯宁穿着一身西装,他胸前口袋里露出的一角方巾洁白似雪,若是忽略掉另一旁肩角的血迹和那阴气沉沉的面庞,他倒不象是个鬼。
可乌玉已经恢复了记忆,他沾水的指尖有些发凉,心知这才是陆斯宁的鬼魂。
陆斯宁直勾勾的看着乌玉,眼中是浓重的偏执与怨念。
“小玉,我……”
他话还没说完,乌玉的身边浮现出了一个身影,陆鹤衍修长的手臂环着少年的腰身,俯首,头颅搭在了少年的肩膀上,直直的看向镜面。
明明只有他一个人,但镜子里却有三个人,这般诡异的一幕,乌玉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却触及到了身后男人的胸膛。
少年下意识侧目,陆鹤衍寻着俯首,微微垂目,嘴角轻勾。
这一幕落到陆斯宁眼中,那便是赤裸裸的挑衅了,他又急又恨,惨白的手指穿过镜面,就想把乌玉拉入怀中。
陆鹤衍掀开眼皮,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陆斯宁停在半空中的手就象是被烫到了一样,瞬间缩了回去。
异管局干什么吃的,这都几天了,还没处理好?
陆鹤衍眼中是压不住的暗火,心中恶劣的想着,手下却轻柔的帮少年擦拭着湿漉漉的手指。
乌玉一时间有些无言,在没有恢复记忆以前,他以为的小叔对他很好,其实不过是陆鹤衍罢了。
看着眼前男人专注的目光和仔细的动作,乌玉软白的手指在他宽大的掌心中细微的蜷缩了下。
陆鹤衍动作一顿,把少年的手指擦干后,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他一言未发,整个人随着动作渐渐消散。
若不是手上还有些冰凉的触感,仿佛刚才乌玉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幻想罢了。
乌玉回神,眨了眨眼睛,莫名耳朵有些发热,他急忙走了出去。
然而在楼下用餐时,他又一次碰到了陆典。
明明之前一个月还不见两面,可这两天,无论他什么时间点,只要在老宅里,总会碰到陆典。
有了之前的事情,陆典也不敢贸然上前,自从上次起了心念,他每次见了乌玉心都蠢蠢欲动。
不管方法可不可行,陆典都想要尝试下,他与对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尝试着搭话。
陆典之前说话很不客气,乌玉不是很喜欢他,如今他虽然好言好语,但他眼中的炽热太过于显眼,让乌玉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如今陆斯宁还未下葬,老宅里长辈又多,乌玉也不想和他起冲突,应付了两句,就打算离开。
陆典见少年要走,想着对方这一离开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他就伸手拦住了人。
也许是这两天风平浪静,陆典又不禁怀疑上次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心里也放松了警剔。
乌玉微微蹙眉,眼睛里带着困惑。
陆典趁机道:“小玉你去哪啊,我开车带你去吧。”
乌玉:“去灵堂。”
陆典哽了下,他本来以为乌玉这两天总出去,今天依旧是外出,谁知道不是啊。
但他也没失望,反而带着点惊喜:“那我们一起吧。”
灵堂就设在宅子的前厅一侧,几分钟就到了,这有什么一起不一起的。
两人一前一后,陆典想和乌玉并肩,就突然不动了。
他不动,乌玉也停了下来,两人一时间有些面面相觑。
陆典没话找话道:“小玉,我哥都死那么长时间了,你还年纪那么小,有没有考虑再找一个啊。”
乌玉停下来,单纯是因为在他身后看到了阴着一张脸的陆鹤衍。
更别提此时,陆鹤衍虚浮在半空,嘴角挂着冷笑。
乌玉抿了抿嘴巴,提醒道:“陆鹤衍去世还不到一月。”
“啊,这样么。”陆典脸上尴尬的笑了笑,心里想着,他当然知道陆鹤衍才去世没多久,他就是想试探试探,或者勾起乌玉的心思罢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机会就要创造机会啊。
再说了,他觉得这事肯定行得通,想当初,陆鹤衍死的有三天吗?小叔不就凑到了乌玉身边。
想到那次露台,小叔单膝蹲在地上哄乌玉的样子,陆典心里就忍不住的躁动。
他舔了舔嘴唇,看着身前少年纤细单薄的背影,忍不住伸出了手。
挂在少年身上的陆鹤衍,看陆典的眼神象是看死人一样。
谁知道,陆昂突然从后方冲了出来,他横冲直撞的直接肩膀撞开了陆典,看到乌玉欢快道:“小玉,我刚刚去你房间找你来着。”
陆昂额头上冒着细汗,他也不在意的用骼膊肘擦了下,这时候才仿佛看到陆典道:“唉,陆哥你也在啊。”
陆昂是练体育的,一身的蛮力,陆典本来就虚的不行,刚才被他那一撞,整个人都差点趴在地上,到现在肩膀还在发麻。
偏偏陆昂还道:“哥你没事吧,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没看到你。”
陆典一口气憋在胸口,看着这小子纯良的目光,他心里止不住的怀疑,却又没证据,最后也只能故作大方的摆了摆手。
最终他还是气不过,以年长的身份训道:“小昂,这是老宅,你要稳重点,撞了我没什么,要是冲撞了那些长辈,可就不好了。”
陆昂拉着乌玉快步往前走,随意的点了点头,扔下了一句:“哦,我又不瞎。”
陆典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后,直接愣在了原地,气得脑袋发晕。
他说他眼睛不瞎,那不就是故意的吗?
乌玉弯了弯眼睛,问陆昂道:“你和他起矛盾了?”
虽然乌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能看得出来,陆昂在捉弄陆典。
陆昂抓了抓杂乱的头毛,太阳晒得他脸有点发红,他不经意道:“没啊,就是看不惯他。”
别以为他刚刚没看到,陆典那家伙伸着手是想干什么。
今天是最后一天停灵,陆家来了很多人,有一小部分人,是乌玉从来都没见过的。
陆家老爷子在和一个看着成熟高大的男人在交谈。
两人聊天的过程中,魏京寒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到了乌玉身上。
更准确的来说是少年的身后。
陆鹤衍淡淡瞥了眼魏京寒,便收回了目光,只专注的看着乌玉。
魏京寒垂下目光,把玩着手腕上的手串,回应着老爷子的话。
陆斯宁一事,交给了异管局,那必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但此事不好大肆声张,又加之之前承了某人的人情。
魏京寒只好亲自跑一趟和陆家的老爷子来沟通了,隐去了对少年不利的话语,他简化了整个事情。
他说的简短,即便有着异管局的身份,也很难解释得通一切。
对于死亡的真相,老爷子是不会怀疑的。
但关于牵扯其中的乌玉,老爷子瞥了眼远处的少年,沉默了会。
又得知涉及到陆鹤衍时,他好象也并不太意外,只道,既然如此,那便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关于陆鹤衍,这段时间里,回过味的老爷子其实隐隐有了猜测,陆斯宁和陆鹤衍两人差距很大,又都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大。
他怎会分辨不出来,当初陆鹤衍立遗嘱,陆家虽然家大业大分支也多,可却不止老大一家对此提出不满。
老爷子全都压了下来,一是他挺喜欢这个小辈,二是他是陆鹤衍喜爱的人,也不想陆鹤衍走后,他留下来的人会受欺负。
可以说,在陆鹤衍刚死的那段时间,若不是老爷子在压着那些不满的人,还不知道要出什么样的事。
陆斯宁下葬后,魏京寒亲自去超度了他的灵魂。
陆斯宁自然不愿意,明明陆鹤衍都能好好待在人世间,为什么他就不可以。
他说着不公平,眼中怨气加重,恨毒了眼前的人,为化解他的怨气,魏京寒和他解释了原因。
陆鹤衍并不是早亡之命,只是他身上背负大气运,天赋又好,早期为异管局也出力不少,可以说是个编外人员了。
那次身亡意外,已经是陆鹤衍很久没再插手管异管局的事了,但那次异管局主动找了他求帮忙,陆鹤衍虽说没答应,最后还是去了,为此挡了一劫才会身亡。
可这件事只能隐瞒,还对外说是一场意外罢了。
陆斯宁怎会知道其中还有这事,如今突然听到,他满眼灰败。
“等下,我还有个事情。”
陆斯宁心知魏京寒不会放过他了,他睁着空洞的眼睛,提出要求道:“我要见小玉一面。”
突然听到这个略带陌生的名字,魏京寒动作停滞了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小玉是谁。
想着那少年的模样和灵堂事故还原时的景象,魏京寒狠狠皱了下眉头。
“抱歉,我想他恐怕不会想见你。”
他又不是许愿瓶,哪来的那么多要求。
处理好后,魏京寒不经意的瞥了眼角落,并不在意,他正打算离开了此处。
有人从身后喊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