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内，时间仿佛凝固。浑浊水潭恢复死寂，怨骸退散，只剩下那佝偻老者虚影手中油灯发出的昏黄光芒，驱散着亘古的黑暗与寒意。他话语中的“清账”二字，如同重锤，敲在凌墨心头。
凌墨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财富之眼】艰难地聚焦于老者身上。反馈回来的信息却是一片混乱的雪花，夹杂着断续的碎片：
【目标：？？？
【状态：极度虚弱，依托特定规则节点存在。】
【关联信息：与‘财神遗迹’、‘矿奴营历史’、‘窃天者侵蚀’存在高度因果纠缠。】
【价值评估：无法估算（其本身即为‘历史债务’的一部分）。】
【风险：未知。】
这老者，并非生灵，更像是一段被遗忘规则和历史执念凝聚成的幽灵！
“前辈……是何人？所说的‘陈年旧债’，又是指什么？”凌墨声音沙哑，带着警惕。他体内那些刚刚凝聚的灰色怨念结晶（次级风险债券）微微震颤，似乎与老者产生了某种共鸣。
老者浑浊的眼眸看着凌墨，又像是透过他，看向更遥远的过去。“老夫？不过是个没能完成差事，被困在此地的……老账房罢了。”他语气带着无尽的自嘲和沧桑，“至于旧债……”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周围：“你看看这矿洞，这些尸骸，这冲天的怨气……你以为，这一切只是天灾人祸吗？”
凌墨心中一凛，结合之前发现的窃天者阵基残片，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难道……”
“不错。”老者声音低沉，“这矿奴营，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买卖’。有人，以这些矿奴的性命、痛苦、绝望为‘本金’，在此地‘投资’，汲取力量，滋养某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凌墨：“而你体内那东西的气息，还有你刚才‘处理’这些怨念的手段……虽然粗糙，却让老夫看到了……‘清账’的希望。”
“前辈是想让我，帮您清算这笔……以人命为本的‘孽债’？”凌墨立刻抓住了关键。这老者，是此地道怨念的某种“管理者”或“见证者”，他想借自己之手，了结此地的因果！
“清算？谈何容易。”老者摇头，“债主早已不知所踪，或许已然陨落，或许隐藏在更深处的黑暗里。本金（矿奴性命）已无法追回。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尽可能‘核销’这些坏账，让此地怨念平息，让被困于此的残魂得以安息，也让我这老骨头……能卸下担子。”
他顿了顿，昏黄的灯光摇曳：“而你，小子，你似乎很擅长将‘风险’和‘坏账’，变成某种……可以拿在手里的东西？”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凌墨体内的灰色结晶上。
凌墨瞬间明白了老者的意图。他是想让自己，将此地残余的、更核心的怨念和诅咒，也像刚才那样“转化”掉！但这无疑比之前更加危险！刚才只是黑蟒身上的一部分，而此地积累的怨念，是数以万计矿奴经年累月形成的！
“前辈，晚辈实力低微，方才已是侥幸……”凌墨试图婉拒，这风险太大了。
“你放心，老夫不会让你白白出力。”老者打断他，“此地虽是不祥之地，但漫长岁月，也沉淀下了一些……被遗忘的‘抵押物’。”他提着油灯，走向水潭边的一块巨大岩石，灯光照耀下，岩石表面浮现出几个隐藏的凹陷，里面各自存放着几件东西。
一枚通体漆黑、不断吸收着周围光线的奇异矿石；
一本用某种兽皮鞣制、封面没有任何字迹的厚重大书；
还有一小堆约莫十几块、灵气内蕴却带着斑驳锈迹的金属碎片。
【物品：虚空晶石（小块）】
【价值评估：高（蕴含空间法则碎片，极稀有）。】
【状态：被怨气轻微侵蚀。】
【物品：无字账本（材质特殊）】
【价值评估：未知（需特定条件激活）。】
【物品：神性金属残片（已锈蚀）】
老者指着这三样东西：“这些，是当年那些‘投资者’遗落，或是被此地规则截留的‘抵押品’。你若能助老夫平息此地至少三成以上的核心怨念，这三样东西，便是你的报酬。并且，老夫可以告诉你一个关于……你体内那‘钥匙’的隐秘。”
钥匙？是指凝神玉佩，还是……神格碎片本身？凌墨心脏猛地一跳。这老者知道的东西，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风险和收益摆在面前。平息三成核心怨念，无疑是与虎谋皮。但报酬也极其诱人，尤其是关于“钥匙”的信息，可能关乎他未来的生死。
凌墨迅速权衡。【神格枷锁】状态尚可，刚才转化怨念虽然凶险，却也验证了可行性。而且，他有系统辅助，有【风险证券化】这个底牌。最重要的是，他需要力量，需要信息，需要一切能让他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活下去的筹码！
“好！我答应！”凌墨沉声道，“但我需要时间准备，并且，在我‘清账’期间，前辈需确保我的安全，尤其是不能让我被那大家伙（矿骸聚合体）干扰。”
“可。”老者点头，昏黄的灯光似乎更亮了一些，一股无形的力场笼罩了这片区域，将水潭深处的恐怖气息暂时隔绝。
凌墨立刻行动起来。他先让一名面具人护送着伤势稳定的黑蟒离开矿洞，返回灵兽苑。自己则和苏九儿以及另一名面具人留下。
他首先花费了一些时间，利用手中仅剩的灵石和材料，让丹阳子远程指导（通过传讯符），在周围布置了几个简易的防护和聚灵阵法，虽然效果有限，但聊胜于无。
然后，他让苏九儿守在身边，她的饕餮之力可以作为最后一道防线，吞噬可能失控的能量。
最后，他盘膝坐在老者划定的区域中心，意识再次沉入体内，直面那被枷锁束缚的神格碎片。
这一次，他要主动引导神格之力，如同撒网一般，笼罩向这片矿洞空间中，那些游离的、更加深沉、更加顽固的核心怨念！
过程比之前凶险了何止十倍！这些核心怨念已经与此地的规则 partially 融合，如同生长在岩石中的毒草，强行拔除，会引动整个矿洞规则的反噬！
凌墨的身体再次成为战场，七彩流光与灰黑怨气激烈对抗，【神格枷锁】发出刺耳的铮鸣，仿佛随时会断裂。他体表的裂痕不断扩大，鲜血几乎染红了身下的地面。剧烈的痛苦让他几度濒临昏厥，全靠一股顽强的意志支撑。
苏九儿紧张地看着他，小手握得紧紧的。面具人则全力维持着阵法，抵挡着因规则扰动而逸散出来的能量冲击。
老者提着油灯，静静地站在一旁，昏黄的灯光如同定海神针，稳定着大局，他那浑浊的眼眸中，首次流露出了一丝微弱的……期待。
时间一点点流逝。凌墨如同一个精密的熔炉，以自身为柴，以神格为火，强行“煅烧”着那些顽固的怨念。一枚枚更加凝实、颜色更深、散发着冰冷混乱气息的灰色结晶，在他体内缓缓凝聚。
当第七枚这样的“深度次级风险债券”成型时，凌墨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到了极限，再继续下去，恐怕真的会被同化或者撑爆。
他猛地切断了与外界怨念的连接，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老者手中的油灯，灯光似乎明亮了一丝。他感受着矿洞内明显稀薄了不少的怨气，点了点头：“三成七……超额完成。”
他履行承诺，手一挥，那三样“抵押物”——虚空晶石、无字账本、神性金属残片，便飞到了凌墨身边。
“至于‘钥匙’的隐秘……”老者看着虚弱不堪的凌墨，缓缓道，“你体内的碎片，并非完整。想要真正掌控，而非被其奴役，你需要找到其他的碎片，或者……找到当年打造这‘钥匙’的‘工匠’留下的‘说明书’。”
“工匠？说明书？”凌墨强撑着意识问道。
“财神并非天生地养，其权柄亦非无源之水。”老者的话语如同迷雾中的灯塔，指引了一个方向，却又留下更多谜团，“据说，祂的诞生，与一个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古老组织有关……他们自称为……‘等价交换议会’。”
等价交换议会？
凌墨牢牢记住这个名字。这似乎是比“守财奴”组织更加古老、更加神秘的存在！
然而，就在老者还欲再言之时，他手中的油灯猛地剧烈闪烁起来，灯光迅速黯淡！整个矿洞开始剧烈震动，水潭再次沸腾，那矿骸聚合体的恐怖气息疯狂暴涨，似乎即将冲破束缚！
“时间到了……规则的反噬……我也压制不住了……”老者的虚影变得极其淡薄，仿佛随时会消散，“快走……离开这里……”
他用最后的力量，将一股信息流打入凌墨脑海，那是关于如何初步利用那三样“抵押物”以及离开此地的安全路径！
“记住……清账……才刚刚开始……”老者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最终连同油灯一起，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走！”凌墨强提起最后一丝力气，在面具人的搀扶下，抓起三样物品，按照脑海中的路径，和苏九儿一起，向着矿洞外亡命奔去！
身后，是矿骸聚合体挣脱束缚后，发出的惊天动地的咆哮，以及整个矿洞开始大面积坍塌的轰鸣！
（第四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