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深处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那丝来自预警法阵的微弱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凌墨心中漾开层层涟漪。他一把将还在咂摸馒头味的苏九儿拽到身后，全身肌肉紧绷，目光死死锁住那条幽深狭窄的坑道入口。
是人？是兽？还是这矿坑本身孕育的什么诡异存在？
苏九儿也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地学着凌墨的样子，弓起身子，琥珀色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带着威胁意味的呜咽。属于饕餮的本能，让她对任何潜在的“威胁”和“食物”都保持着高度敏感。
凌墨大脑飞速运转，风险评估瞬间完成：敌暗我明，环境陌生，实力不明。最优策略：暂避锋芒，收集信息。
他拉着苏九儿，悄无声息地向侧后方一块巨大的矿石后面挪去，同时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了那块边缘锋利的铁片，以及最后一张【清洁符】——这东西攻击力几乎为零，但制造混乱和视线遮挡或许有点用。
坑道深处，那细微的动静再次传来。这一次，更加清晰了些，像是……碎石被踢动的声音？还夹杂着一种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或者说，是某种努力克制却失败的、带着绝望情绪的哽咽？
凌墨眉头紧锁。这声音，和他预想中的妖兽低吼或杀手潜行的声音截然不同。难道里面是个……人？
他小心地探出半个脑袋，将灵力灌注双眼，竭力向坑道深处望去。《基础符文学识》带来的微弱感知提升，让他能勉强捕捉到坑道深处一丝极其紊乱、时强时弱的灵力波动，那波动充满了躁动和不稳定感，仿佛随时可能炸开。
“系统，分析坑道深处灵力波动属性及源头。”
【分析中……灵力属性混杂，以火、木属性为主，结构极不稳定，存在剧烈能量反应前兆。为：失控的低阶炼丹/炼器过程，或某种火木属性功法走火入魔。警告：能量反应持续增强，有爆炸风险！】
炼丹？炼器？走火入魔？
凌墨愣住了。在这鸟不拉屎的废弃矿坑深处，居然有人在进行这么“高技术含量”且危险的活动？
就在他惊疑不定时，坑道深处猛地亮起一团不正常的赤红色光芒，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如同烧开了破水壶般的“噗嗤”异响！
“完了……又失败了……全完了……”一个带着哭腔、充满了懊恼和绝望的男声，清晰地传了出来。
紧接着，一股混合着焦糊、药渣腐败和某种刺鼻化学气味的浓烟，从坑道里滚滚涌出，瞬间弥漫开来，呛得凌墨和苏九儿连连咳嗽。
确认了里面是人，而且似乎正处于“技术事故”的悲惨状态，凌墨的警惕心稍稍降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好奇心。一个躲在废矿坑深处搞“科研”的家伙？这听起来……似乎有点利用价值？
“九儿，待在这里，我进去看看。”凌墨低声吩咐。估这个“潜在风险/资产”的具体情况。
“唔……味道好怪。”苏九儿捏着鼻子，小脸皱成一团，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凌墨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踏入坑道。坑道比想象中要深，而且有明显的人工开凿和后期加固痕迹，只是年代久远，很多支撑木已经腐朽。越往里走，那股焦糊和药味就越发浓烈，还夹杂着一种灵石被过度抽取后的枯竭气息。
走了约莫二三十米，前方出现了一个较为开阔的洞室。洞室内一片狼藉，简直如同被飓风洗礼过的实验室。到处是烧得焦黑的瓦罐碎片，各种颜色的药渣泼洒得到处都是，石壁上布满了爆炸留下的灼烧痕迹。一个简易的、用几块石头垒成的灶台已经塌了半边，上面架着一个彻底报废、底部穿了个大洞的铜鼎。
而在这一片废墟中央，坐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原本可能是白色、但现在已被染得五颜六色且布满破洞的长袍。他头发乱得像鸟窝，脸上黑一道灰一道，还沾着不少药渍，此刻正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一耸一耸地，发出压抑的、绝望的啜泣声。
他身上的灵力波动十分怪异，时而达到炼气期五六层的样子，时而又猛地跌落回一二层，极其不稳定，显然是因为刚才的“事故”导致了反噬。
凌墨的目光扫过废墟，系统自动对散落在地的一些尚未完全烧毁的药材和矿石进行了识别。
【失败的回灵丹残渣：成分比例严重失调，火候失控。】
【过度提炼的赤铁矿粉：纯度尚可，但提取过程灵力损耗率高达90。】
【报废的聚灵阵阵盘：核心符文刻录错误，导致灵力涡流引发爆炸。】
看到这些信息，凌墨心里大致有数了。这是一个……水平很烂，但貌似有点想法（或者说敢于瞎搞）的“科研”人员。看他这惨状和这环境，混得比之前的自己还差。
“咳咳。”凌墨清了清嗓子。
那年轻男子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虽然脏污却依稀能看出原本清秀五官的脸。他眼睛红肿，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凌墨，手忙脚乱地向后缩去，语无伦次：“你……你是谁？！别过来！我……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都炸没了！”
凌墨没有靠近，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语气不带任何波澜，仿佛在评估一件商品：“你在尝试炼制回灵丹？而且想用赤铁矿粉替代价格昂贵的‘朱砂’作为稳定剂和灵力增幅媒介？”
年轻男子愣住了，脸上的惊恐变成了错愕：“你……你怎么知道？”他这套“理论”可是自己琢磨了好久，从未跟人提过。
“猜的。”凌墨指了指地上的残渣和矿石，“想法不错，节约成本的方向是对的。”
男子眼睛一亮，像是遇到了知音，但随即又黯淡下去，颓然道：“对又有什么用……还是失败了，每次都失败……我已经把所有积蓄，连师父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都搭进去了……”说着，他又要哭出来。
“失败是正常的。”凌墨淡淡道，“你的思路本质上是在挑战现有的丹方体系，试图用更低廉的材料实现相似效果。这属于颠覆性创新，成功率低是必然的。”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如同一个精明的投资人开始分析项目：“但你失败的原因，并非思路错误，而是方法不科学，缺乏必要的理论指导和精准的过程控制。”
凌墨走上前，无视男子的警惕，捡起一块烧焦的药材残片：“回灵丹主药‘凝露草’，性温和，需文火慢炼，而你用猛火急攻，药性未融便已焦糊。赤铁矿粉虽含火属性，但性质暴烈，直接加入丹炉，与凝露草药性冲突，不炸炉才怪。”
他又指向那个报废的阵盘：“这个简易聚灵阵，你想用来提高成丹率和品质，想法很好。但‘汇灵’符文与‘固元’符文顺序刻反了，导致灵气非但没有汇聚稳定，反而形成内部对冲的漩涡，成了引爆药炉的催化剂。”
年轻男子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凌墨说的这些，一针见血，直指他失败的核心要害！有些问题他甚至自己都没完全想明白！
“你……你到底是……”男子的声音带着颤抖，看向凌墨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我叫凌墨，一个路过的……经济学与效率优化研究者。”凌墨给自己安了个头衔，然后抛出了他的核心问题，“你想不想继续你的研究？想不想知道，如何用最低的成本，最稳定的方法，实现你的那些……‘异想天开’？”
男子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他死死盯着凌墨，如同溺水者看到了救命稻草：“想！我当然想！可是……我没钱了，什么都没了……”
“钱，或者说资源，我可以提供。”凌墨的语气充满了诱惑，如同魔鬼的低语，“我甚至可以为你提供理论指导，优化你的实验方案。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着对方：“你需要为我工作。用你的知识、你的手艺，还有你这份敢于‘异想天开’的劲头。我提供场地、资源、方向和一部分技术，你负责实现。成果，我们共享。”
年轻男子，名叫丹阳子（他自称的道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用力点头答应下来。对他而言，凌墨的出现，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束光，不仅指出了他失败的原因，更给了他继续研究下去的希望和……资源！至于为人工作？只要能让他继续搞他的“性价比丹道”，干什么都行！
凌墨看着一脸激动、恨不得立刻就开始新实验的丹阳子，心中默默计算着：一个具备一定理论知识（虽然方向有点偏）和实践能力（虽然成功率低）的炼丹师/炼器师，其潜在价值巨大。前期投入可能需要一些资源，但一旦产出，回报率将相当可观。这是一笔优质的风险投资。
然而，就在凌墨初步“收服”丹阳子，准备详细了解他的能力和库存（如果还有的话）时，脑海中的预警法阵再次传来了波动！
这一次，波动来自他们进来的那个主矿洞方向！而且比之前坑道里的动静要清晰、急促得多！
紧接着，苏九儿有些慌张的小脑袋从坑道口探了进来，压低声音急道：“凌墨！不好了！外面……外面有火光！还有好多人说话的声音！好像是……是那些灰衣服的坏人带着更多人找过来了！”
凌墨的心猛地一沉！
影煞阁的杀手不仅没走，还叫了援兵？而且直接找到了这个矿洞入口？
他看了一眼刚刚收服、还处于虚弱和兴奋交织状态的丹阳子，又看了看一脸紧张的苏九儿。
一个战力不明的饕餮少女，一个刚收服的“爆炸狂魔”炼丹师，他自己则是个炼气三层的战五渣。
而外面，是数量不明、实力更强的专业杀手。
局面，瞬间恶劣到了极点！
（第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