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西北戈壁滩,寒风如刀,呼啸着掠过无垠的荒漠。梁子尧刚结束一场为期三天的野外生存训练,迷彩服上沾满了沙土和草屑,在月光下泛着斑驳的痕迹。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触碰到的是粗糙的皮肤和坚硬的轮廓。十八岁的少年,本该是青春张扬的年纪,他的脸上却带着远超年龄的坚毅和沉稳。
作为西北军区梁司令的独孙,他本可以在大院里过着令人艳羡的生活,却在十六岁那年毅然选择了最苦的特种兵之路。两年过去,汗水与伤痕将他打磨成了大队里最出色的年轻狙击手,代号“孤狼”。
“梁子尧,电话!”值班员在宿舍外喊,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淅,“京市来的,你发小杜轩。”
梁子尧眉头微挑,快步走向通信室。杜轩这小子,没事不会在这个点找他,除非
抓起话筒,那头传来杜轩刻意压低的声音:“子尧,出事了。”
“说。”梁子尧言简意赅,指节却不自觉地收紧。
“冷陆两家退婚了。”杜轩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不,准确说是换人了。冷清妍退婚,换成陆元义和林小小。”
话筒在梁子尧手中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他指节泛白,声音却依旧平稳如常:“冷清妍呢?”
“搬出去了,住进研究所宿舍了。听说黎教授亲自安排的。”杜轩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兄弟,这些年你一直让我留意冷清妍的消息,现在她恢复自由身了,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啊。”
梁子尧没有接话,只是淡淡道:“知道了,谢了。”
放下话筒,他独自走到训练场边。西北的夜空星河璀灿,每一颗星子都象是淬炼过的钢钉,牢牢钉在深蓝色的天幕上。这让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丫头,指着天上的星星说要做最亮的那一颗。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八岁那年的夏天,他随爷爷回京市大院暂住,第一次遇见冷清妍。小丫头象个野孩子,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没有她不敢干的。她带着他在大院里疯玩,两个小小的身影跑遍了每个角落。
他还记得她脆生生地喊他“子尧”,却规规矩矩地叫陆元义“元义哥哥”。记得她把自己最爱吃的奶糖偷偷塞给他,记得她因为他不肯吃饭而气鼓鼓的样子,腮帮子鼓得象只小仓鼠。
最难忘的是离别那天,六岁的小清妍哭成了泪人,拽着他的衣角不放手:“子尧你不要回去,我让奶奶一起养你!”
那一刻,他第一次懂得什么叫不舍。
后来他回了西北,却始终通过杜轩关注着她的消息。知道她在冷家过得并不好,知道林小小那个养女总是欺负她,知道她对那桩娃娃亲一直很抗拒。每一次得知她的消息,他都默默记在心里,就象狙击手记录目标轨迹一样认真。
“没良心的小东西,”他低声自语,唇角却勾起一丝难得的温柔,“怕是早就不记得我了吧。”
但他记得。记得每一个细节。
记得她闯祸后躲在王阿姨身后吐舌头的样子,记得她因为闯祸被爷爷罚站时倔强地不肯掉泪的模样,记得她小时收到他托杜轩转交的西北特产时,电话里那惊喜雀跃的眼神。
原本打算今年过年回京市看她,没想到
梁子尧指节分明的手指在作训裤侧线处微微收紧,旋即又松开。眼神渐深。既然婚约已解,那他就不必再有所顾忌了。
他转身走向大队长办公室,步伐沉稳有力。有些申请,该提前递交了。军靴踏在水泥地面发出清淅而规律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月光通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在他肩头洒下一层清辉。他脑海中已经勾勒出递交休假申请时的说辞,“多年未归,需回京探望祖父。”这个理由足够正当,不会引起过多猜测,却能让他有机会亲眼确认那个丫头的近况。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办公室门把手的瞬间,门却从里面被猛地拉开。
大队长站在门口,脸色是任务来临前特有的凝重,手中的电话听筒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结束一通加密通信。他看到门外的梁子尧,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外,随即被紧迫感取代。
“来得正好,梁子尧!”大队长声音低沉而迅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刚接到上级指令,紧急任务!立刻去集合你的人,全员一级战备,直升机二十分钟后抵达!”
命令如山,砸碎了梁子尧心中刚刚升起的、关于远方的私人念想。
他胸腔里那口因期待而微微提起的气,无声地沉了下去,化作更深的决断。所有个人情感必须在瞬间被压制、封存。这一刻,他不是冷清妍记忆中的那个少年,而是共和国最精锐的特种兵,“孤狼”梁子尧。
“是!”梁子尧挺直脊梁,敬礼,回答没有丝毫尤豫。他的眼神在瞬间变得锐利如鹰,所有柔情都被深深掩藏。
他深深看了一眼大队长桌上那份还没来得及取出的休假申请表模板,随即利落转身,朝着营房方向狂奔而去。身影迅速融入走廊的阴影与远处传来的紧急集合哨声中,每一步都踏得坚定而决绝。
远在京市的那个身影,此刻只能再次被埋进心底最深处。他有他的使命,有他必须守护的信仰。而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或许还要再等一等了。
夜色中,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象是命运的鼓点,敲响在西北荒原的上空。梁子尧的身影消失在夜色深处,只留下一串坚定的脚步声,渐渐被风声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