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一位与冷家沾点远亲、平时不太走动的表姨来访。林小小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热情,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嘴巴甜得象抹了蜜,哄得那位表姨眉开眼笑。
“念卿啊,你这福气真好!小小这孩子,又漂亮又懂事,将来谁家娶了去,真是祖上积德!”表姨拉着冷母的手,啧啧称赞。
冷母脸上笑着,心里却有些复杂,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楼上,冷清妍的房间门紧闭着,她回来后就一直没出来。
林小小立刻捕捉到冷母这一闪而过的眼神,她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无奈”,轻声对表姨说:“表姨您过奖了。姐姐她就是性子冷,不爱说话,其实心里也是好的。可能是学习和训练太忙太累了吧,回到家都没什么精神跟我们聊天了。”
她这话看似在为冷清妍开脱,实则坐实了冷清妍“冷漠”、“不合群”的印象,还暗示冷清妍忙于“自己的事”,疏忽了家庭和亲人。
表姨果然露出了然又略带谴责的表情:“学习再忙,家总是要顾的嘛!女孩子家,终究还是要温柔体贴些才好。”
王阿姨正好端着水果过来,听到这番话,气得手一抖,果盘差点没拿稳。她强忍着把水果放在桌上,硬邦邦地说了句“慢用”,便扭头去了厨房,心里把林小小骂了千百遍:“好你个黑心肝的白眼狼!就会在背后捅刀子!我们清妍累死累活的时候你在哪儿?就会耍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林小小将王阿姨的反应看在眼里,心底冷笑,面上却愈发显得温顺乖巧。
傍晚,送走了表姨,林小小借口去小卖部买点东西,独自出了门。她在院子里绕了一圈,趁没人注意,快速走到老槐树下一个废弃的邮箱旁,手指在缝隙里一摸,果然触到了一个折叠起来的小纸团。
她的心猛地一跳,迅速将纸团攥在手心,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直到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上门,才就着台灯微弱的光线,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团。
纸上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没有任何特征的宋体字:
“时机将至,把握机会,静待信号。”
没有落款,没有署名,内容极其隐晦。但林小小的心脏却因为这句话而剧烈地跳动起来,血液仿佛在瞬间加速奔流。她认得这传递信息的方式,也明白这简短话语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兴奋、紧张、还有一丝对未知的恐惧,交织在她心头。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将纸条凑到台灯的火苗上。橘黄色的火舌迅速吞噬了纸张,化作一小撮灰烬,被她小心翼翼地处理掉,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林小小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脸上再也掩饰不住那混合着野心和志在必得的光芒。机会终于要来了!只要把握好这次家宴,只要配合好“那边”的行动,她就能彻底把冷清妍踩在脚下,赢得她想要的一切!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烧掉纸条的同时,远处一栋建筑的窗口,一架高倍望远镜正从她窗口移开。韩老班长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战士沉声道:“目标已接收信息。加强监控,注意所有与她接触的可疑人员,特别是家宴前后。”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然收紧。
就在林小小为了家宴上蹿下跳、精心编织舆论罗网的同时,冷清妍的世界,却依旧是那片由“0”和“1”、逻辑与理性构筑的纯粹天地。这里没有矫饰的亲情,没有虚伪的客套,只有极待解决的难题和冰冷而公平的规则。
研究所,“曙光”项目内核机房。空气中弥漫着机器运行时散发的淡淡热气,以及一种近乎凝滞的专注氛围。然而,这份专注之下,却潜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焦灼。
一个关于海量数据流并行同步的“幽灵”难题,已经困扰了项目组整整五天。在仿真高并发、极端负载的环境下,多个计算节点之间的数据同步总会出现微小的、难以捕捉的延迟和错位,如同精密钟表里混入的一粒微尘,看似不起眼,却足以导致最终计算结果的偏差,甚至是整个仿真任务的失败。几位资深研究员轮番上阵,尝试了多种常规优化方案,却始终无法根除这个顽疾。
陈研究员的眉头锁了一天比一天紧。项目进度卡在这里,每一步延迟都可能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
“清妍,”他将一沓厚厚的错误日志和分析报告推到冷清妍面前,声音带着疲惫,“这个‘同步幽灵’,你怎么看?大家都被它折腾得够呛。”
冷清妍没有立刻回答。她接过报告,快速而细致地翻阅着,目光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报错代码、时序图和性能监测数据。她的眼神专注,大脑高速运转,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在浩瀚的数据海洋中搜寻着那个致命的规律。
她没有局限于报告本身,而是重新调出了原始的算法设计文档,以及最近几次失败测试的完整底层数据流记录。机房的日光灯发出稳定的嗡鸣,映照着她沉静的侧脸。时间在键盘清脆的敲击声和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
夜幕降临,其他研究员陆续带着疲惫和失望离开,机房渐渐空荡,只剩下她终端屏幕的光芒,在黑暗中执着地亮着。王阿姨托人带来的晚饭早已凉透,放在一旁,她动也未动。
她意识到,问题可能不在于某个具体的代码,而在于整个并行同步的底层逻辑锁机制。在极端压力下,现有的锁策略出现了可预测的“竞争”瓶颈,导致节点间互相等待,效率骤降。
这是一个极其复杂且需要深厚理论功底和创造性思维才能触碰到的层面。她需要设计一种全新的、更高效、更智能的分布式锁算法,能够动态感知负载,智能分配同步权限,从根本上避免竞争。
接下来的三十多个小时,冷清妍仿佛站在了机房。累了就在旁边的行军床上合衣小憩片刻,饿了就啃几口冷掉的馒头。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屏幕上流淌的代码、脑海中构建的数学模型,以及那个必须被征服的“同步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