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以及如此直白地提出更换联姻对象!
这近乎羞辱的提议,象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冷母脸上。她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同时振翅,脸上火辣辣的,血液一股脑地涌上来,烧得她耳根都在发烫。陆家这是要公然弃了她的亲生女儿清妍,转而选择养女小小?这让她这个做亲生母亲的脸往哪里搁?让清妍以后在大院里如何自处?她几乎能想象到那些背后的指指点点和幸灾乐祸的目光。
然而,另一方面,陆夫人话语中对林小小毫不掩饰的赞赏和喜爱,又象是一种隐秘的诱惑,触动了她内心深处那根长期偏向林小小的神经。或许这对小小来说,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归宿?陆家门第高,元义那孩子也优秀,小小嫁过去,一辈子衣食无忧,地位尊崇。而且,如果小小和陆家的婚事能成,是不是也能转移目前的家庭矛盾,缓解清妍和家里,尤其是和她父亲之间的紧张关系?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象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上她的心。
内心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激烈地撕扯、碰撞着,让冷母半晌无法言语。她张了张嘴,喉咙却象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清淅的声音。答应?她无法面对清妍,也无法过自己心里这一关。拒绝?她又凭什么拒绝?陆家的态度已经如此明确,强行维系婚约,只怕日后清妍在陆家的日子更难过,而且还会彻底得罪陆家。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陆夫人极有耐心地等待着,姿态优雅地品着茶,仿佛刚才那些足以改变两个年轻人命运的话,不过是随口聊及的寻常话题。
最终,冷母象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声音,脸上挤出的笑容比哭泣还要难看几分:“嫂子,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了。只是这毕竟是孩子们的终身大事,太重大了。我一个人实在做不了主。得等卫国回来,还得问问老爷子的意思孩子们自己,也得听听他们的想法。”
这番回答,含糊,推诿,充满了挣扎和无力感,却也是冷母在此刻混乱的思绪下,唯一能做出的、试图延缓最终决定的反应。
陆夫人得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也不逼迫,优雅地站起身,理了理并无线索的衣襟,脸上重新挂上那无可挑剔的浅笑:“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终身大事,慎重些是应该的。我就先回去了,等你们商量好了,咱们再议。”
她翩然离去,留下冷母一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瘫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望着窗外渐渐西沉的落日,只觉得那馀晖也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她心乱如麻,脑海里两个女儿的影子交替浮现,陆夫人那些话如同魔咒般反复回响。她知道,陆家给出的,已近乎是最后通谍,她避无可避,必须尽快做出一个决择。然而,无论她倾向于哪一边,似乎都预示着这个家,将迎来一场无法避免的新的风波。而这一次,她感觉自己正被推向风暴的中心,独自承受着这份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压力。
陆夫人的“交心”之言,象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冷母心头,让她一连几日都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她反复权衡,一边是亲生女儿可能遭受的屈辱和与陆家交恶的风险,一边是养女可能获得的“好归宿”以及家庭表面和谐的维持,这让她进退维谷。
这日午后,冷母心绪烦闷,想在院子里走走透透气。刚走到靠近后院墙的僻静处,却隐约听到假山后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是林小小的声音,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带着一丝急切和熟稔。
“福贵叔,您就再帮我打听打听嘛,大院最近有没有什么生面孔?或者研究所那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哎呀,不是我好奇,就是想着多了解点情况,以后也好。嗯,您懂的。”
冷母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心脏猛地一跳。福贵叔?那不是林家那个远房亲戚,偶尔来走动的孙福贵吗?小小怎么会跟他通电话?还打听大院和研究所的“闲杂事”?这语气,听起来完全不象是普通的亲戚闲聊,倒象是某种打探?
她屏住呼吸,悄悄靠近了些。
林小小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点撒娇,却又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您就帮帮忙嘛,我又不会亏待您。对了,上次您说的那批紧俏货,我妈妈正好有门路,回头我帮您问问,咱们互相帮助嘛。”
后面的话,冷母有些听不清了,但那股寒意却从脚底直窜头顶。互相帮助?打听消息?用母亲的“门路”做交换?小小她,什么时候和这个孙福贵这么熟了?而且,这种行为,怎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鬼祟?
她猛地想起之前钢笔事件时,冷清妍那句被所有人忽视的、关于“构陷”的反问,想起楼梯事件周锐那斩钉截铁的证词,再联想到陆夫人对小小超乎寻常的青睐,一桩桩,一件件,原本被她的偏袒所掩盖的疑点,在此刻,因为亲耳听到的这通电话,而变得清淅、尖锐起来。
她一直以为单纯善良、需要保护的养女,背地里,似乎有着她完全不了解的一面。
冷母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房间,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苍白而惶惑的脸,第一次对自己长久以来的认知产生了动摇。她是不是真的错了?
晚上,冷卫国回来后,冷母尤豫再三,还是将自己听到的以及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末了补充道:“卫国,我觉得那个孙福贵,你还是让下面的人留意一下比较好。还有小小她毕竟年纪小,容易被人利用。”
然而,冷卫国听完,眉头却皱了起来,不以为然地道:“你就是想太多了!孙福贵不过是个小商人,有点油滑罢了,能有什么问题?小小跟他通个电话,打听点消息,女孩子家好奇心重,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看你是被清妍的事闹得心神不宁,疑神疑鬼!”
丈夫的不以为然,象一盆冷水,浇灭了冷母刚刚燃起的一点警剔。看着冷卫国那不耐烦的神情,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再说出来,只是心底那份不安和疑虑,如同野草般,顽强地生长着。她第一次感觉到,在这个家里,她似乎一直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