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教官倒吸一口凉气!他是行家,看得分明!冷清妍刚才那一下,对时机的把握、发力角度的选择、以及对人体弱点的认知,已经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程度!这绝不是一个孩子能有的水平和战斗意识!
“我输了。”周锐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他虽然骄傲,但输得起。他看向冷清妍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最初的挑衅和不服已经被打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打服后的震撼,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敬佩。
强者为尊,这是刻在军人子弟骨子里的信条。冷清妍用绝对的实力,赢得了他的尊重。
场馆内依旧安静,但所有学员看向冷清妍的目光,已经彻底变了。轻视、嘲笑、不服,统统消失不见,只剩下惊惧、敬畏,以及一丝面对未知强大存在的茫然。
这个空降的小女孩,用一天时间,在体能、文化和格斗三个维度,彻底颠复了他们对“天才”的认知,也重新划定了这个训练班的力量格局。
冷清妍,这个名字,从这一刻起,深深烙印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
京市秋意渐浓,训练基地里单杠的铁杆摸上去已经带着浸人的凉意。冷清妍刚结束一组高强度的内核力量训练,汗水顺着她尖俏的下巴滴落在训练垫上,形成一小片深色的湿痕。王阿姨的身影出现在训练馆门口,手里拿着一封厚厚的信,脸上带着惯常的、混合着小心和一丝难以言喻神情的笑容。
“妍妍,你妈妈来信了。”王阿姨的声音在空旷的训练馆里显得有些突兀。
冷清妍用毛巾擦了擦汗,走过去接过信。信封是西南边防师部专用的那种牛皮纸,厚重扎实。她拆开信,厚厚一沓信纸,散发着淡淡的墨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林小小的、甜腻的雪花膏味。
她走到场边的长凳上坐下,展开信纸。母亲苏念卿的字迹依旧娟秀工整,只是字里行间透出的那种几乎要溢出来的兴奋与自豪,与以往有些不同。
信的开头,依旧是惯例的问候,叮嘱她注意身体,听爷爷和奶奶的话。但很快,笔锋就迫不及待地转向了真正的“主角”。
“妍妍,你是不知道,前几天咱们师里搞文艺汇演,可热闹了!本来小小只是合唱队里站在后排的,谁想到,独舞《采蘑菇的小姑娘》那个小演员,临上场前不小心把脚给崴了,疼得直哭,眼看节目就要开天窗了!后台乱成一团,导演急得满头大汗”
看到这里,冷清妍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多么熟悉的桥段。意外,救场,临危受命。在林小小的人生剧本里,这样的“巧合”似乎总是层出不穷。
她继续往下看。
“就在大家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小小站出来了!她说她私下里偷偷学过这个舞,记得大概动作!哎呀,当时那个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信纸上的字迹因为书写者的激动而微微有些飞扬,“小小换上服装,就那么上台了!一点都没怯场!虽然有几个动作稍微有点生疏,但那表情,那神态,活脱脱就是一个山里活泼可爱的小丫头!台下掌声雷动啊!师首长们都夸她,说这孩子心理素质好,有灵气,关键时刻能顶上去!”
冷清妍几乎能想像出当时的画面:林小小在舞台上,穿着鲜艳的舞蹈服,努力做出天真烂漫的表情,旋转,跳跃,收获着台下雷鸣般的掌声和师长们赞许的目光。而她的母亲,一定在台下某个位置,看得心花怒放,与有荣焉。
信的后半部分,几乎全是围绕着这次“成功救场”展开。苏念卿不厌其烦地描述着师领导如何亲切地拍着林小小的头夸奖,周围的阿姨们如何羡慕她有这么个聪明灵俐、拿得出手的“女儿”,林小小事后又是如何“谦虚”地说只是运气好,还惦记着那个受伤的小演员。
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林小小“临危不乱”、“勇于担当”、“善良懂事”的骄傲和欣慰。
直到信的最后一页,快结束时,苏念卿似乎才恍然想起还有一个女儿在京市,笔锋匆匆一转:
“妍妍,你在京市还好吗?学习跟不跟得上?和同学们相处得怎么样?要乖乖的,别让奶奶太操心。”
一连串的问句,看似关心,却透着一种程式化的、甚至有些敷衍的意味。没有具体的事件,没有真切的担忧,仿佛只是完成一个必须的流程。与她描述林小小事迹时那种饱满的、几乎要跃出纸面的情感,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冷清妍平静地看完最后一句话,然后将厚厚一沓信纸,按照原有的折痕,一丝不苟地重新折好,塞回信封里。她的动作缓慢而稳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阅读的,只是一份与己无关的、来自远方的普通简报。
只有那双过于沉静的黑眸深处,一丝几不可察的冷意,如同深潭底部的寒冰,一闪而逝。
她将信封放在长凳上,起身,重新走向训练场中央的单杠。
有些东西,早已在一次次这样的“捷报”中,被消磨殆尽。她并不感到难过,只是更加清淅地认识到,那个远在西南的“家”,于她而言,早已是一个模糊而陌生的符号。
几天后的傍晚,冷清妍坐在奶奶书房那盏明亮的台灯下。面前铺着信纸,旁边放着钢笔。她需要给母亲回信。
王阿姨在一旁絮叨着:“妍妍,好好跟你妈妈说说,说说你在训练班呃,在学校的进步,还有跟着奶奶学的东西,也让她高兴高兴”
冷清妍没有回应。她提起笔,蘸了醮墨水,略一沉吟,便开始落笔。
她的回信,一如既往的简短,甚至比以往更加精炼。
“妈妈:来信收到,勿念。我一切安好,学业未敢松懈,奶奶身体康健,爷爷亦安。望您与爸爸保重身体。女,清妍。”
没有提及训练班的任何事,没有说起格斗场上的立威,没有提及文化课的碾压,更没有诉说任何委屈或不满。只有最程序化的报平安,语气平淡得象一杯白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