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刀，刮骨洗髓。
这里是“长丰地下城”的入口，也是方圆五百公里内唯一还残存着人类文明火种的地方。
曾经宏伟的商业广场早已被数十米深的积雪掩埋，只露出一个经过加固的地下车库入口，像是一张吞噬生灵的巨口，在昏暗的探照灯下散发著诱人而又危险的气息。
泰坦号那庞大如山岳般的身躯，正缓缓行驶在通往入口的引桥上。履带板碾过冻土，发出沉闷的轰鸣声，震得周围的积雪簌簌落下。
车窗外，是一幅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引桥两侧，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难民营帐。说是营帐，其实就是用塑料布、废铁皮和破烂衣服勉强搭建的防风洞。无数衣衫褴褛的幸存者蜷缩在里面，眼神空洞而麻木。
路边随处可见冻僵的尸体，有的已经被大雪覆盖了一半，有的则被剥得精光——衣服被人扒走了，至于肉林浩不愿去细看那些残缺不全的肢体。
在这里，道德是奢侈品，活着才是唯一的真理。
“这就是地下城的外围。”驾驶室内，苏予看着全息屏幕上反馈的热成像画面，声音有些发颤，“零下五十度的低温，这些人没有任何取暖设备，仅靠体温和偶尔分发的一点烂粥维持生命。这里每天都在死人，每天也都有新的人从荒原上逃难过来。
林浩面无表情地握著方向盘，眼神冷冽：“这是筛选。只有最狠、最强壮、或者最有利用价值的人，才能走进那扇大门。剩下的，只是风雪的燃料。”
泰坦号的到来，在难民营中引起了一阵骚动。
那漆黑的涂装、狰狞的v型防撞铲、车顶高耸的炮塔，以及车身侧面那只充满工业暴力美学的机械臂，无不彰显著这辆车的强大与危险。
难民们惊恐地向后退去，生怕被这头钢铁怪兽碾碎。但他们的眼神中又流露出无法掩饰的贪婪与渴望——那辆车里一定有暖气，一定有食物。
如果眼神能吃人，泰坦号此刻已经被撕碎了。
终于，泰坦号来到了地下城的关卡前。
两辆焊满了钢板和尖刺的装甲运兵车堵在路中间，架着重机枪。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守卫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臂章上绣著一条缠绕的黑蛇，那是“黑蛇帮”的标志。
一个身材魁梧、脸上横著一道刀疤的小头目走了过来。他手里提着一把改装过的突击步枪，眼神凶狠地打量著泰坦号，就像屠夫在打量一头待宰的肥猪。
“停车！熄火！”刀疤脸用力拍打着泰坦号巨大的轮胎，昂着头吼道，“新来的？懂不懂规矩？”
车窗缓缓降下一条缝，一股温暖的气流夹杂着好闻的烟草味飘了出来，让刀疤脸贪婪地吸了吸鼻子。
“我们是过路的，进城避风暴。”林浩的声音平静而冷淡。
“过路的？”刀疤脸狞笑一声，“进了这道门，就没有过路人，只有黑蛇帮的狗或者死人。想要进城，得交‘入城税’！”
“多少？”
“看这车的吨位”刀疤脸伸出五根手指，狮子大开口，“物资的一半！还有，车上的重武器——那个炮塔，还有那只机械手，必须拆下来由我们‘代管’！等你们滚蛋的时候再还给你们。”
周围的难民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一半物资，还要缴械，这简直就是明抢。在废土上，没了武器就等于没了命。
但没人敢说话。前几天有个反抗的车队，现在的脑袋还挂在旁边的路灯杆上冻着呢。
“一半？”
林浩弹了弹烟灰，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如果我不给呢？”
“不给？”刀疤脸脸色一沉，后退一步，举起右手。周围的十几个守卫立刻拉动枪栓，两辆装甲车上的重机枪也转了过来，黑洞洞的枪口指著泰坦号的驾驶室。
“那就连人带车都留下！在地下城，老子的话就是王法！我看你这车皮挺厚，能不能挡得住穿甲弹！”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苏予的手已经放在了火控键盘上，手心全是冷汗：“林浩，侦测到反坦克导弹信号，在左侧碉堡里”
林浩却丝毫不慌，甚至连姿势都没变。
“泰坦，给这位‘王法’打个招呼。”
他按下了控制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嗡——！！！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液压泵的高压嘶鸣。
泰坦号右侧那只一直折叠贴合在车身的巨大机械臂，瞬间弹开。它的速度快得惊人，带着破风的呼啸声，如同一条捕食的钢铁巨蟒。
“什么——”
刀疤脸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就感觉头顶一黑。
那个巨大的、沾满黑色油污和干涸血迹的三指合金利爪，已经悬停在了他的头顶。锋利的指尖距离他的天灵盖只有不到五厘米，喷出的高温液压油气甚至烫卷了他的头发。
与此同时，车顶的简易榴弹发射器发出伺服电机的转动声，黑洞洞的炮口精准地锁定了那两辆装甲车的油箱位置。
“听着。”
林浩打开了车载扩音器，声音经过放大，如同滚滚惊雷，在整个入口回荡。
“我的物资，是用来买命的，不是用来交税的。”
“至于武器谁敢来拿，我就送谁去见上帝。”
机械爪微微收缩，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仿佛下一秒就会像捏碎一个西瓜一样捏爆刀疤脸的脑袋。
“现在，这门能开了吗？”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嚣张到极点的气势震住了。那些原本准备看好戏的守卫们面面相觑，握著枪的手开始颤抖。他们是流氓，是强盗，但他们不是傻子。
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敢杀人，而且是有能力把他们全部送上天的狠角色。
刀疤脸感受着头顶那冰冷的死亡气息，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他也是在刀口舔血的人，但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压迫感。
“开开门！”
刀疤脸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声音都变了调，“放行！让他们进去！快！”
路障被搬开，拒马被拖走。
泰坦号缓缓收回机械臂，那个动作充满了对弱者的蔑视和不屑。
引擎轰鸣，这辆黑色的钢铁巨兽在数千双敬畏、崇拜、恐惧的目光注视下，大摇大摆地驶入了地下城的入口。
没有交一颗子弹，没有给一粒粮食。
这就是废土的法则——真理，永远在射程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