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腐蚀性雾气如同有生命的瘴气,贴着地面蔓延,吞噬着光线,发出“嗤嗤”轻响。
k-7畸变体混合着痛苦与狂暴的咆哮,以及“白手套”小队能量武器的射击声,在穹顶空间内回荡碰撞,勾勒出一幅地狱图景。
陆云不再尤豫,猛地缩回脑袋,转身钻入东南方向被坍塌岩石半掩的信道入口。
粘稠绿雾已漫到入口边缘,酸腐气味浓烈得让人作呕。
“爸!快!往里走!毒气过来了!”
陆云压低声音急喊,扯出背包里最后一块干净布,沾了点仅剩的水捂住口鼻。
信道深处传来陆振华压抑的咳嗽声。陆云迅速跟上,头灯光束在狭窄湿滑的信道内晃动。
这条倾斜向上的信道坡度极陡,地面布满碎石和粘稠沉积物,多处需要手脚并用攀爬。
两人拼命向上,肺部因缺氧和吸入微量刺激性气体而火辣辣地疼。身后的喧嚣随着深入逐渐减弱,最终被岩石彻底隔绝。
不知攀爬了多久,前方忽然透出一点微弱光亮——不是头灯或“启明”的光芒,而是清冷稳定的自然光。
“有光!可能快到出口了!”
陆云精神一振,疲惫感消散大半。
他们加快速度朝着光亮攀爬,信道尽头是个近乎垂直的岩缝,天光正从顶端透入,还能感觉到一丝带着外界气息的凉风。
岩缝内壁湿滑长满苔藓,没有任何借力之处。
“爸,我先上去,把绳子放下来。”陆云将背包递给父亲,只留“启明”绑在身上。
他激活【环境场微调】,让掌心接触的岩壁瞬间干燥增加摩擦力。
能量缓慢消耗着,他手脚并用地向上挪动,每一步都靠“启明”短暂烘干落脚点。
终于,他扒开岩缝顶端的藤蔓杂草,刺目天光涌入眼帘。
他爬出岩缝,发现自己身处徒峭山体半腰的隐蔽凹陷处,四周被茂密灌木遮掩,下方是幽深峡谷,上方是垂直崖壁。
此刻正是黎明时分,灰白天光勾勒出远山轮廓,雨后山林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与遗迹内的死亡气息判若云泥。
陆云贪婪地呼吸着清冷空气,将绳索系在岩缝边的小树上,另一端抛下岩缝。
几分钟后,脸色惨白的陆振华被拉了上来,瘫倒在地剧烈咳嗽干呕。
暂时安全了。陆云检查“启明”。他翻出背包里最后一点压缩饼干碎屑和水递给父亲,两人象征性地分食。
胃部的空虚感愈发尖锐。
“爸,你先歇着。”陆云让“启明”激活低功率环境扫描,自己闭上眼睛整理思绪。
黑箱、启明、回响,远古“探针”、“文明催化程序”、“过滤器”,德玛吉事件、“白手套”、被困的“旁观者”……这些碎片渐渐拼凑出轮廓:他们父子卷入了一场横跨亿万年的文明实验,成了意外变量。
地球文明被高等文明观测催化,黑箱是工具,而“激进子项”是风险极高的催化手段,“白手套”的贪婪正将整个文明推向危局。
“启明”的扫描结果传来:
两百米内无稳定水源,但有可食用野果和块茎,还有小动物踪迹;
他们身处环形山谷边缘,山谷中央可能有沼泽或湖泊;
岩缝只是遗迹无数出口之一。
陆云拿着“启明”钻出凹陷搜寻,按指引找到野莓和野山药,设下简陋套索陷阱,收集叶片上的露水。
当天光大亮时,他带着微薄收获返回,陆振华的脸色已恢复些许血色。
就在两人商量下一步时,“启明”忽然震动——是信息接收提示。
光幕上显示一段经加密中继的短信息,来源是“旁观者”代号“深瞳”的备用通信渠道。
信息很短,却是关键情报:
“白手套”小队损失两人撤离,k-7受损陷入混乱半休眠,接口破解设备被其吸收分析,激进子项未激活但遗迹稳定性下降;
背后势力正调集资源准备强行进入;
陆云所在环形山谷东南十五公里处有废弃气象观测站,深瞳将在那里创建临时连络点,48小时内等侯汇合;两条路可选——独自隐匿摸索真相,或冒险汇合共享信息;
“回响”是钥匙也是地图,“启明”权限可提升,遗迹秘密远不止于此。
信息后附了安全信号发送方法和观测站坐标。
陆云将信息给父亲看,陆振华沉默良久:“那个‘深瞳’……能信多少?”
“信息基本可靠,而且我们现在太需要情报和补给了。”陆云沉声道。
“先休整一天,恢复体力再出发。”
父子俩达成一致。他们用“启明”剩馀能量辅助调理身体,练习精细操控环境场,收集足够露水和食物,将凹陷处的活动痕迹彻底掩盖。
陆云尝试深入“沟通”启明与回响,不再将其视为工具,而是去感受背后的逻辑。
意识中浮现出星空坐标网络、文明信号萤火、虚空构造物等抽象意象,“启明”光幕上也闪过【星图数据库(破损)】【初级文明发展轨迹仿真】等未解锁选项。
一天后,两人体力恢复些许。他们灌满水袋,带上食物,借着黎明前的黑暗离开庇护所,朝着观测站坐标艰难跋涉。
山林茂密地势崎岖,他们避开兽径山脊,靠“启明”探路、驱赶毒虫、校准方位。
陆振华体力不济,却咬牙跟上,饿了啃野果,渴了喝露水,躲避着天空掠过的直升机和远处的狗吠声。
第二天下午,翻过一道山梁后,废弃气象观测站出现在视野中。
几栋墙皮剥落的水泥房半掩在荒草藤蔓里,锈蚀铁架塔歪斜而立,周围寂静无声。
陆云和父亲潜伏在树林边缘观察了一个小时,“启明”扫描显示无热源和电子设备活动痕迹。
“按方法发信号吧。”陆振华低声道。
陆云拿出“启明”,让幽蓝光芒以三短三长三短的规律闪铄三次。
随后两人退回树林深处等待。
夕阳染红山峦,暮色降临,观测站依旧死寂。
就在陆云心生疑虑时,主建筑破损窗户后,一点微弱绿光以同样频率闪铄了两次。
信号对上了。
陆云深吸一口气,看向父亲。陆振华握紧手中的木棍,点了点头。
两人最后检查一遍四周,借着暮色掩护,朝着那几栋沉默的废弃水泥房,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
未完成的溶炉被抛在身后,启明星的光芒在前方闪铄,通往真相与生机的道路,就在那扇破窗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