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只见两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工人正一左一右堵在红木门破损的门口,象两尊凶神。
里头隐约传来谭芸压抑的惊呼和男人粗鲁的吼叫,还有谭奉先痛苦的呻吟。
何雨林根本没时间细想这俩人是谁,
他眼中只有倒在地上的谭奉先和门内可能面临的危险。
没有废话,他猛地上前,左右开弓,双臂如同铁箍般瞬间探出,精准地掐住了两个堵门大汉的后脖颈!
那两个工人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清来人,脑袋便不受控制地向前猛冲——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两颗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如同两颗熟透的西瓜对撞。
两人连哼都没哼出一声,眼白一翻,软软地瘫倒在地,瞬间失去了意识。
何雨林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身形不停,直接从两人中间的空隙撞进了办公室,目光锐利地扫向内侧的休息室。
休息室的门开着,谭芸正被逼到了墙角。
她脸色煞白,平日里的慵懒风情被惊惧取代,那双总是含情带媚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慌乱。
她确实没见过这种阵仗,解放前前呼后拥,何曾想过会被几个红了眼的工人堵在屋里?
堵住她的正是领头的王钳工和另一个满脸麻子的锻工。
王钳工满脸络腮胡都在抖动,眼里冒着凶光,伸出沾着油污的大手,嘴里不干不净:
“臭娘们儿!赶紧的,把保险柜钥匙交出来!兄弟们丢了饭碗,要点补偿天经地义!不然……”
“喂!”何雨林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冷冷地插了进来,
“几个大老爷们儿,堵着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屁本事?”
王钳工和麻子脸闻声猛地回头,看到站在休息室门口的何雨林,先是一愣。
王钳工眯着眼仔细瞅了瞅,忽然“嚯”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诧异和不屑: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何大清那老梆子的好大儿吗?何雨林?你小子不在医务室装你的大夫,跑这儿充什么英雄?滚蛋!这儿没你事儿!听叔一句劝,赶紧滚,老子看在跟你爹喝过酒的份上,不揍你!”
何雨林听了,脸上非但没有半分退缩,反而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哦?何大清的朋友?那更不能给面子了。”
话音未落,他动了!
王钳工只觉眼前一花,何雨林高大的身影已经贴近。
他甚至没看清何雨林是怎么出手的,一只骨节分明、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已经如同铁钳般,闪电般掐住了他的脖子!
何雨林的身子本来就高大,虽说看起来瘦,可谭芸知道,那完美的肌肉线条,她光是摸一下都能起飞。这会见他来了, 这才稍微舒了口气。
“呃……放……放手!”
王钳工被掐得双眼凸出,脸涨成了猪肝色,双手徒劳地去掰何雨林的手,却发现那手指如同焊死的钢筋,纹丝不动。
旁边的麻子脸刚想上前帮忙,何雨林侧身一脚,精准地踹在他小腹上,麻子脸闷哼一声,弓着身子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滑落下来,捂着肚子半天喘不上气。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等楼下保卫科的人气喘吁吁地冲上来时,只见何雨林单手掐着王钳工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离了地面几分,后者双腿乱蹬,已经翻起了白眼。
地上还躺着三个哼哼唧唧或昏迷不醒的工人。
“何……何大夫!”保卫科长吓了一跳,赶紧带人上前,七手八脚地将几个闹事的工人控制住,铐了起来。
谭芸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扶着墙,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口和发软的双腿。
她看了一眼地上鼻血长流、痛苦呻吟的弟弟,强作镇定地开口,声音却还带着一丝颤斗:
“何大夫,先……先看看奉先。”
何雨林松开手,任由王钳工像破麻袋一样瘫倒在地。
他走到谭奉先身边,俯身粗略检查了一下。
谭奉先鼻梁歪向一边,脸上开了染坊,确实狼狈。
“谭经理,”何雨林语气平淡,“鼻梁骨被打歪了,有点移位。我先帮你简单复位,止个血。但内里有没有伤到,得去医院仔细查查。”
他边说,手上利落地动作着,咔嚓一声轻响,谭奉先又是一声惨叫,鼻梁倒是被大致扶正了。
何雨林心里巴不得这小子赶紧去医院,别在这儿碍事。
谭奉先疼得龇牙咧嘴,看向何雨林的眼神却多了几分震惊和复杂。
他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甚至有点蔫坏的厂医,动起手来这么凶悍干脆。
他含糊地道谢:“多……多谢何大夫。”
谭芸摆了摆手,恢复了平日几分女主人的气势,尽管脸色还有些苍白:
“奉先,你赶紧去医院。这里善后的事儿,我来处理。” 她得把弟弟支开。
谭奉先不敢耽搁,在两个人的搀扶下,踉跟跄跄地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谭芸、何雨林,以及一片狼借和尚未散尽的紧张气息。
谭芸深深吸了口气,走到办公桌后坐下,试图找回平日的从容。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何雨林,带着劫后馀生的依赖和一丝幽怨——这小赤佬,人都打完了,也不知道说两句安慰话,吓死我了。
然而何雨林却跟没事人一样,踱步到墙边,仰头看着墙上那几幅刚才被谭芸嫌弃的古画,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冲突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夫人,”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这画……值不少钱吧?”
谭芸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银牙轻轻咬住了下唇。
还装!她心里暗骂,我都快吓死了,你就关心画值多少钱?也不问问人家有没有事!
何雨林继续说,“夫人,曹丕的画多少钱?”
谭芸心里就是一番责怪,你再不爱我,我的情报就不给你了,小赤佬!!
但很快,她心里猛地一咯噔,象是想到了什么。
看着何雨林那挺拔的背影,她迅速敛去脸上的嗔怒,重新挂起那种混合着慵懒与风情万种的神情,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褪的惊悸。
她幽幽地开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软糯,却故意拖长了调子:“曹爽的画不用钱。”
旋即,她琼鼻微皱,眼波流转间抛出一个钩子,语气带着三分暗示七分撩拨:
“要是曹尚天的画,我,我倒给你十根小黄鱼。”
何雨林背对着她的身影似乎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只因为这娘们这会儿,已经贴着她的后背了,跟个八爪鱼似的,滑到了地上。
“爱我,快爱我,就在这。”
鲁迅先生曾说,这人一紧张,要么想吃点什么,要么就想着抓住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