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世界的风暴，从来不会因为夜幕的降临而停歇，反而在霓虹闪烁的掩护下，发酵出更浓烈的意味。
《十年》那段现场演唱的视频，如同拥有自主生命力的病毒，在各大社交平台、短视频app、甚至是一些相对小众的音乐论坛里，疯狂复制、传播。它的生命力并非来自精良的制作或炫目的视觉效果，恰恰相反，是那份近乎原始的、带着毛边的情感冲击力，击穿了所有精心包装的娱乐外壳，直抵人心。
某知名音乐论坛的深夜热帖，标题异常直白：《抛开所有偏见，理性讨论：秦默的〈十年〉，到底什么水平？
帖子下面，盖起了数千层的高楼。
“楼主先来：从业十年编曲，负责任的讲，这首歌的旋律线条和歌词意境结合度是顶级的，看似简单，实则大巧不工。秦默的演唱更是绝了，那种沙哑里的克制，比嚎啕大哭更有力量。我给我老婆听，她哭湿了我半件衬衫。”
“纯路人，不懂乐理，就是听着难受，想哭，想起了我那个嫁给了别人的初恋。”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是炒作吗？时机太巧了，偏偏在离婚发布会唱？”
“楼上，就算是炒作，能拿出这种级别的作品来炒，我也认了！麻烦多来点这种质量的‘炒作’！”
“我怀疑秦默之前是不是被下降头了，现在才恢复正常？这差距也太大了！”
类似的讨论，在无数个角落同时上演。乐评人的专业分析，情感博人的共情小作文，路人听众的直观感受，交织在一起，将“秦默”和“十年”这两个词，牢牢焊死在了流量巅峰。
然而，树大招风。当赞美和同情如潮水般涌向秦默时，质疑和反扑的暗流，也开始在浑浊的水下悄然涌动。
天世娱乐，凌雪团队的核心会议室里，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王姐将一叠打印出来的网络舆情报告狠狠摔在会议桌上，纸张散落得到处都是。她双手撑在桌沿，胸口剧烈起伏，精心修饰过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
“看看！都给我好好看看！‘凌雪是不是看走眼了？’‘当年的事会不会有隐情？’‘天后前夫竟是宝藏歌手？’！”王姐的声音尖利刺耳，“我们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心血才把凌雪捧到今天这个位置！现在呢？全成了衬托他秦默深情的背景板！一个我们亲手扔掉的垃圾，现在反过来要把我们拖下水！”
会议室里的其他团队成员，一个个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舆论的反转来得太快太猛，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案范围。
“公关部是干什么吃的？！热搜为什么还撤不下来？那些带节奏的帖子为什么还在？！”王姐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公关总监。
公关总监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此刻额头冒汗，艰难地开口：“王姐，不是我们不尽力……这次的话题热度太高了，是现象级的，背后好像……好像还有别的力量在推，光靠我们一家，很难完全压下去。强行撤热搜，反而容易引发逆反心理……”
“我不想听借口！”王姐粗暴地打断他，“我只要结果！必须把风向给我扭过来！立刻！马上！”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不是靠一首歌卖惨吗？我们就让他彻底‘惨’下去！联系熟悉的营销号和水军公司，老规矩，加钱！给我往三个方向打！”
她竖起手指：“第一，质疑创作！就说他江郎才尽，这首《十年》可能是抄袭，或者是找枪手代笔，他本人根本没有持续创作能力！第二，放大黑历史！把他以前酗酒、情绪失控的那些照片视频，换个角度重新发，重点强调他‘性格缺陷’、‘不稳定’，不值得同情！第三，引导对立！就说他心机深沉，故意选在离婚发布会炒作，消费大众同情心，人品低劣！”
一条条指令，冰冷而恶毒，目的就是要将秦默刚刚积累起来的好感度和同情心，彻底摧毁，甚至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可是王姐……”一个年轻的助理小声提醒，“凌雪姐的新专辑宣传期马上就要到了，这样大规模地……会不会影响到专辑的口碑？”
王姐猛地瞪向她，眼神骇人：“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不把秦默踩死，凌雪就没有以后！必须在他彻底站稳脚跟前，把他按回去！按死！”
会议在压抑和恐慌中结束。团队成员们鱼贯而出，各自去执行那充满戾气的指令。
王姐独自留在会议室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流光溢彩的城市，心里却一阵阵发冷。不知为何，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一次，事情可能不会像以往那样顺利。那个仿佛脱胎换骨的秦默，让她感到陌生和……一丝恐惧。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那间简陋的出租屋，却像是风暴眼中唯一平静的地方。
秦默盘腿坐在老旧的地板上，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是易云音乐平台版权合作部的后台界面。胖子坐在他旁边，紧张地盯着屏幕，手里攥着的手机微微出汗。
“老秦，条款都看仔细了，虽然是非独家授权，但他们给的推荐资源是真的不错，首页大横幅推荐一周，新歌榜强力推送……”胖子絮絮叨叨地说着，试图缓解紧张气氛。
秦默的目光快速扫过电子合同，重点看了授权范围、分成比例（他七，平台三）、结算周期等关键条款。条件在独立音乐人里算是非常优厚了，显然平台方也看中了《十年》巨大的潜力和话题性。
“没问题，签吧。”秦默平静地说。
胖子深吸一口气，点击了“确认签署”按钮。
几乎在合同生效的瞬间，秦默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如期而至：
【叮！宿主成功与主流音乐平台达成正式合作，发布首支单曲《十年》（录音室版）！
【检测到潜在传播影响力：s级！
【综合评定：任务“初露锋芒”
【额外奖励：因作品潜力巨大，提前解锁【文娱宝库】——【经典情歌（2000s）】分类部分权限！
一股暖流再次涌过，积分涨到了2500点，声望也突破了285万，距离“初露锋芒”的千万目标又近了一步。更重要的是，解锁了新的曲库！这意味着他有了更多可以选择的首发弹药。
秦默立刻将意识沉入文娱宝库。在【经典情歌（2000s）】分类下，一个个熟悉的名字闪烁着微光：《童话》、《勇气》、《吻别》（张学友版，但系统似乎做了适配性调整）、《红豆》……每一首，都是曾经在地球上引发过轰动的金曲！
虽然提取完整的词曲编仍需要积分，但仅仅是浏览目录，就让他心中大定。底蕴，这就是他最大的底蕴！
“搞定！”胖子长舒一口气，兴奋地一拍大腿，“平台那边说，审核通过后，最快明天上午十点就能正式上线！他们已经开始预热了！”
秦默点点头，关掉了合同界面，随手点开了几个正在热议他和《十年》的论坛板块。
很快，他就注意到了一些新冒出来的、语气尖锐且内容高度一致的帖子。
“理性讨论，秦默这首《十年》风格和他以前的作品差异巨大，是否存在枪手可能？”
“一首歌说明不了什么吧？等他拿出第二首第三首再说，不然就是炒作！”
“别忘了秦默的黑历史，酗酒打人，这种人有才无德，不值得追捧！”
“在离婚发布会唱这种歌，分明是道德绑架，消费凌雪！”
这些帖子的出现时间集中，话术相似，明显是专业水军的手笔。
胖子也看到了，脸色顿时一变，气得咬牙切齿：“妈的！王姐那个老巫婆，果然开始下黑手了！真够狠的！”
秦默看着那些帖子，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急了？”他轻声自语，仿佛在欣赏一出有趣的戏剧。
“老秦，你还有心思笑？”胖子急道，“这些水军带节奏很厉害的！好多路人没判断力，会被忽悠的！”
“让他们带。”秦默关掉网页，语气淡然，“他们骂得越凶，争论得越激烈，《十年》上线时的关注度就越高。现在所有的质疑，都是在为我们明天的发布，积蓄能量。”
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仿佛穿透了高楼大厦，看到了那正在暗中涌动的浊流。
“你听说过……爆竹吗？”秦默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胖子一愣：“爆竹？当然知道啊。”
“现在这些噪音，就像是往密闭的爆竹筒里，拼命地塞火药。”
“塞得越多，越紧……”
“明天，响声就会越大。”
夜色渐深，网络上的明枪暗箭愈发密集。而在那间小小的出租屋里，即将点燃引信的人，却已然安睡。
（第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