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脚的第五个秋天，枫叶依旧红得像血，但那座三进宅院已不再只是座宅院。
它成了“书院”。
清晨的钟声敲响时，三十六名少年已在院中列队。
最大的十八岁，最小的十四岁，个个身姿挺拔，眼神明亮。
他们穿着统一的藏青色劲装，左胸绣着一枚小小的太极图案——那是陈玄定下的徽记。
陈玄负手站在台阶上，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脸。
“今日起，你们毕业了。”
声音平静，却在每个人心中激起波澜。
五年。
五年前，这些孩子还是流离失所的孤儿，或是被父母无奈送来的累赘。如今，他们学会了《九阳真经》筑基篇，学会了改良后的《乾坤大挪移》前三层，学会了独孤九剑的起手式。
更重要的，是他们学到的那些“奇怪”的知识。
杨蜜站在陈玄身侧，今日她穿了一身素雅青衣，眉宇间多了几分教书先生的沉静。这五年，她将现代世界的数理、地理、历史、乃至一些基础的工程原理，掰碎了、揉烂了，一点点喂给这些孩子。
“志诚，”她点名，“背一下‘三大定律’。”
为首的少年踏前一步，朗声道：“第一，物体在不受外力作用下，保持静止或匀速直线运动。第二，物体的加速度与作用力成正比，与质量成反比。第三，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大小相等，方向相反。”
院中鸦雀无声。那些话听起来古怪，但这五年的实践——从改良农具到设计水车，从计算弓箭抛物线到理解杠杆原理——已经让他们明白，这些“怪话”背后，是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
“志远，”陈玄接着点名，“说下‘关中现状’。”
另一个少年出列：“关中自三年前大旱后，至今未复。元廷苛税不减，地主兼并更甚。百姓十室九空，易子而食者日增。更有一伙号称‘红衣军’的匪寇，实为元廷鹰犬，假扮义军，劫掠村庄，杀良冒功。”
他说得条理清晰，数据详实——这是他们这半年来的功课：分派探子，绘制地图，搜集情报。
陈玄点头，看向张无忌。
少年已长成青年。十八岁的张无忌，身量比陈玄还高出半头，肩宽背厚，眉眼继承了父母的俊秀，却比父亲多几分温润，比母亲多几分坚毅。五年苦修，九阳神功早已大成，乾坤大挪移练到第六层，更将陈玄所传的诸般绝学融会贯通。
“无忌，”陈玄道，“你带队。”
张无忌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三十六名同窗抱拳：“此去关中，第一，救民于水火。第二，建立根据地。第三——”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杀尽该杀之人，还百姓一个太平！”
“杀尽该杀之人！还百姓太平！”
三十六名少年齐声怒吼，声震屋瓦。
杨蜜的眼眶红了。她走上前，替张无忌整了整衣襟，轻声道：“记住，力量是用来保护人的，不是用来欺凌人的。”
“孩儿谨记。”张无忌重重点头。
陈玄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递给儿子：“这是关中详细地图，标注了粮仓、兵营、匪窝。还有——”他又取出一枚铁牌，“必要时候，亮这个。”
那是当年从金刚门缴获的、与元廷往来的信物。五年间，陈玄暗中培植的势力已渗透进元廷底层，这枚铁牌在某些场合，或许能起奇效。
张无忌郑重接过。
晨光中，三十七名青年翻身上马。马是健马，鞍袋里装满干粮、药品、银两，还有每人三柄精钢短剑——这是书院铁匠坊的出品，比市面上寻常刀剑锋利数倍。
“出发！”
马蹄声如雷，踏碎山道的晨雾。
陈玄和杨蜜站在院门口，望着队伍消失在枫林尽头。
“他们会成功的。”杨蜜轻声说。
“我知道。”陈玄握紧她的手。
因为那些孩子，学的不仅仅是武功。
他们学的是如何组织民兵，如何分配粮草，如何修建防御工事，如何用最简单的杠杆原理造出投石机，如何用基础的化学知识制作火药——虽然粗糙，但在这个时代，已是降维打击。
更重要的是，他们心中有一团火。
那是陈玄和杨蜜用了五年时间，一点一点点燃的——对不公的愤怒，对弱者的怜悯，对“人该活得有尊严”的坚信。
秋风卷起落叶，也卷起远去的马蹄声。
陈玄转身回院。
三日后，黄昏。
一只信鸽落在院中。
陈玄解下鸽腿上的竹筒，倒出一卷密信。有一行小字：
“成昆现身，少林后山，三更。”
他眼中寒光一闪。
终于来了。
杨蜜走过来，看了眼密信，沉默片刻：“要告诉谢大哥吗？”
“要。”陈玄道，“这是他的仇，必须他自己了结。”
他走向后院。
谢逊这五年，变化极大。双目复明后，他不再狂躁，反而变得异常沉静。白日里教孩子们外家硬功，夜里则独坐院中，一遍遍擦拭那柄陈玄给他新铸的钢刀。
刀名“破妄”。
此刻，谢逊正在磨刀。
砂石摩擦刀刃的声音单调而规律。他看见陈玄走来，停下动作。
“有消息了？”
“少林后山，三更。”
谢逊缓缓站起。
五年了。
这五年，他每天都在想成昆那张脸——那张曾经慈祥如父、后来狰狞如魔的脸。想得咬牙切齿，想得夜不能寐。
但此刻，当消息真的传来时，他心中竟一片平静。
“我一个人去。”他说。
“我陪你。”陈玄道，“成昆狡猾，恐有埋伏。”
谢逊摇头：“这是我的仇。我要亲手，一刀一刀，剐了他。”
陈玄看着他眼中那团冰冷燃烧的火焰，最终点头：“好。”
月色如水。
两道身影掠出宅院，没入夜色，直奔少林。
而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关中平原上，张无忌勒马，望着远处那座被“红衣军”占据的县城。
城墙破败，烽烟袅袅。
他回头，看向身后三十六双年轻而坚定的眼睛。
“第一战，”他拔剑，剑尖指向县城，“就在今夜。”
马蹄再起。
这一次，踏向的是血与火，也是新生。
秋风呜咽，像在为这场即将席卷天下的风暴，奏响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