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风带着咸腥味,也带着深秋的寒意。
陈玄的海船在海上航行了七日,按照谢逊当年留下的模糊海图,应该已经接近那片被称为“魔鬼三角”的海域。
据说这里暗流汹涌,礁石密布,常有船只莫名沉没。
第八日清晨,海面上起了浓雾。
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奶,十丈外不见船影。
陈玄站在船头,九阳真气运转至双目,勉强能穿透百丈——但也只是勉强。这雾,不对劲。
他忽然听见歌声。
不是渔歌,不是船号。
是稚嫩的、尖细的、带着诡异旋律的童谣,从雾的四面八方传来。
歌词听不懂,但调子里透着一股子邪气。
船身猛地一震。
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
陈玄跃上桅杆,极目望去。
浓雾中,隐约可见一座岛的轮廓——不大,但嶙峋陡峭,像一头匍匐在海上的怪兽。上的,不是礁石,是……
一艘船。
一艘只有他这船三分之一大小的船,船身涂着鲜艳的彩色,船头雕着狰狞的鬼面。此刻两船相撞,那小船的船板碎裂,里面跌出几个身影。
是人。
但又不是人。
他们只有三尺来高,四肢短粗,头颅奇大,眼睛像两颗黑葡萄,鼻子塌陷,嘴巴咧到耳根。
身上穿着兽皮缝制的衣服,手里握着骨质的鱼叉。
“矮人?”陈玄眉头一皱。
他曾在某世轮回的记忆里见过类似记载——东海深处有矮人国,民不过三尺,性狡诈凶残,善用毒蛊幻术,常诱骗过往船只触礁,再洗劫财物,食人肉。
那几个矮人跌在甲板上,叽里咕噜尖叫着爬起,挥舞鱼叉刺向陈玄。
陈玄没动。
鱼叉刺到他身前三尺,便被护体罡气震飞。矮人们惊恐后退,其中一个从怀里掏出个骨笛,拼命吹响。
笛声尖厉刺耳。
雾更浓了。
然后,陈玄看见了。
浓雾里,无数小船像鬼魂般浮现——上百艘,上千艘。每艘船上都站着几十个矮人,黑压压一片,像一群从海底爬出的侏儒鬼怪。
他们尖叫着,怪笑着,划着小船围拢过来。有的张弓搭箭——箭矢涂着诡异的绿色;有的举着吹管——管口对准陈玄的船;更多的则直接抛来钩索,想要登船。
陈玄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
他不是嗜杀之人。但眼前这些矮人,眼神里的贪婪和凶残毫不掩饰。他们不是要谈判,不是要交涉,是要杀人越货,是要吃他的肉,抢他的船。
而他,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
冰火岛还在前方,谢逊还在等着。杨蜜、无忌、芷若、那些孩子,都在武当山下等着他回去。
任何挡路的,都得死。
陈玄拔剑。
剑光如雪,破开浓雾。
第一剑,斩断最先抛来的十根钩索。
第二剑,劈碎三艘靠得最近的小船,船上的矮人惨叫着落水。
第三剑,剑气横扫,将一片毒箭、吹针震飞。
但矮人太多了。
他们像蝗虫一样扑上来,前赴后继。小船撞在大船上,矮人蚁附攀爬。甲板上、船舷上、桅杆上,到处都是那些三尺高的身影。
陈玄开始杀人。
一开始还克制——只杀登船的,只杀动手的。
但很快他发现,这些矮人根本不怕死。倒下一个,涌上来十个。他们用鱼叉,用毒箭,用骨刀,甚至用牙齿——有个矮人抱住他的腿就咬,牙齿崩断在护体罡气上,满嘴是血还在笑。
那不是勇敢,是疯狂。
陈玄的眼中,最后一丝温度消失了。
他想起了大都城里那些虐杀汉人为乐的蒙古贵族,想起了少林寺那些坐拥万亩良田却不肯施舍一粒米的和尚。
这些矮人,和那些人,没有区别。
都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那就杀到它们绝种。
陈玄长啸一声,九阳真气全力爆发。他不再守在船上,而是纵身跃下,踏水而行,直扑矮人最密集的区域。
剑光如龙。
每一次挥剑,必有一片矮人被腰斩。鲜血染红了海面,惨叫声撕心裂肺。陈玄像一头闯入蚁群的巨象,每一步都踩碎无数生命。
矮人们终于怕了。
他们尖叫着调转船头想逃。
但陈玄不让他们逃。
他追上去,一剑一艘船。船碎了,矮人落水,他凌空一指,一阳指力洞穿头颅。海面上浮尸越来越多,血水汇成暗红色的潮。
杀到后来,陈玄已麻木。
他只是机械地挥剑,杀人,再挥剑。矮人的血溅在他脸上、身上,滚烫腥臭。但他不在乎。
心中那头凶兽,在这一刻彻底苏醒了。
它贪婪地吞噬着每一条生命带来的快感,每一声惨叫带来的满足。陈玄能感觉到,自己在坠入深渊——但他停不下来。
也不愿停。
这些畜生,该杀。
全部该杀。
从清晨杀到正午,从正午杀到黄昏。
当夕阳刺破浓雾时,海面上已没有一艘完整的小船。只有漂浮的碎木,和密密麻麻的浮尸。
陈玄站在一座礁石上,浑身浴血,剑尖滴血。他环顾四周,海面一片死寂。
矮人国,灭国了。
他粗略估算,至少三十万。
但他心中没有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就像踩死了一窝蚂蚁。
陈玄回到船上,打来海水冲洗血迹。血水染红甲板,又流进海里,引来鲨鱼争食那些浮尸。
他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升起帆,继续向北。
船驶过那片血色海域时,夕阳如血,照在浮尸上,照在血海上,照在陈玄冷漠的侧脸上。
他没有回头。
只是握舵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但很快又稳住了。
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
他不杀矮人,矮人就会杀他,会吃他的肉,会抢他的船,会让他永远到不了冰火岛,永远见不到谢逊,永远回不去武当。
所以,他没错。
陈玄这样告诉自己。
一遍,又一遍。
直到自己都信了。
船破浪前行,驶向更深的北海。
身后,那片血海渐渐消失在暮色里。
而陈玄心中那头凶兽,在饱饮三十万生命后,终于安静地趴下了。
但它的眼睛,还睁着。
血红血红的,盯着前方。
盯着下一个,该杀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