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的青金石街道泛着幽蓝光泽，石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两侧金顶白墙的佛寺与湛蓝天空中游弋的白云。阳光从高耸的佛塔间隙漏下，在街面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几何光影，檀香味混着沙枣花的甜香，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喧嚣与浮躁都滤得干净。
林夜三人走在街上，千面幻具遮掩了真容，却遮不住他们眉宇间那股历经生死搏杀的沉凝——那是与周围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截然不同的气质，像淬火的剑胚，在暖阳下也泛着冷冽的光。
“看那边。”雪清瑶用眼神示意前方，冰眸如寒潭映月，“金刚琉璃塔的入口。”
街道尽头，一座十丈高的玉石牌坊巍然耸立，牌坊上“佛国净土”四个鎏金大字如活物游走，每个笔画都流淌着佛门愿力，光是凝视片刻，便觉心尘涤荡。牌坊后是金刚琉璃塔的基座，塔身琉璃色泽如深海凝光，九层悬浮的梵文在阳光下流转，洒下的祥和光晕让排队的数百修士都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队伍分两列。左列人头攒动，多是持铜质令牌的年轻修士，令牌上“万佛会”三字黯淡无光，只能入第一层；右列仅十余人身着锦袍，手中银质、金质请柬流光溢彩，那是能登塔高层的贵宾凭证。林夜从怀中取出不戒赠予的鎏金兽皮请柬——那是用上古佛魔兽“谛听”皮鞣制而成，表面梵文如星河流转，正是最高规格的“佛光柬”，能直上第二层。
当他持柬走向右列时，人群如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瞬间炸开议论：
“那人是谁？从未见过！”
“佛光柬！能直上第二层，怕是各域顶尖势力的代表！”
“瞧他气息平平，莫不是走了后门？”
窃窃私语中，一个刺耳的声音如尖锥划破宁静：“哟，这不是‘夜无痕’道友吗？”
林夜转头，见一锦袍青年斜倚在牌坊边，玉冠束发，面容俊朗却眉宇倨傲，身后四名随从气息精悍，皆是化龙初期修为。青年上下打量林夜，嘴角勾起嘲讽：“西域焚天谷少谷主炎无忌，见过道友。散修能拿佛光柬？不知是哪位高人赏的？说不定本圣子还认识呢。”
焚天谷乃西域三大势力之一，以“焚天九劫”火系功法称雄，炎无忌三十岁踏入化龙境，在西域年轻一辈中堪称翘楚。他手中同样持着佛光柬，此刻却故意将“散修”二字咬得极重，显然想当众折辱林夜。
阿狸的狐尾瞬间炸毛，三条蓬松尾尖的赤金绒毛根根倒竖，却被雪清瑶按住手腕。雪清瑶冰眸微眯，传音道：“别冲动，看他要耍什么花样。”
林夜平静如古井，淡淡道：“朋友所赠。”
“朋友？”炎无忌像是听到笑话，抚掌大笑，“能送佛光柬的朋友，怕是能与我焚天谷谷主平起平坐吧？道友不妨说说名号，也让本圣子开开眼界。”
“你不认识。”林夜的回答比西漠的寒风更冷。
炎无忌脸色一沉，周身火灵力隐隐沸腾：“敬酒不吃吃罚酒！万佛会规矩，佛光柬需守塔僧人查验，以防宵小混入。道友既不敢说来历，又不肯配合查验莫非是怕被揭穿假身份？”
话音未落，四名随从同时上前，化龙初期的威压如四座小山压下，将林夜三人隐隐包围。排队的人群纷纷后退，空出一片真空地带，无数道目光聚焦于此，等着看“散修”如何被当众羞辱。
林夜终于转过身，三色瞳孔在千面幻具后缓缓亮起——暗金、赤红、幽蓝如三颗燃烧的恒星，在眼底旋转出摄人心魄的光晕。他上下打量炎无忌，突然笑了：“炎圣子，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什么？”炎无忌下意识反问，却见林夜笑容骤然转冷，如冰封的刀锋。
“最讨厌聒噪的蠢货。”林夜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尤其是自以为是的蠢货。”
“找死！”炎无忌勃然大怒，掌心腾起赤红火焰，“焚天掌！”
他正要出手，林夜却先动了——不是动拳脚，而是动念。
“嗡——！”
三色瞳孔光芒大盛，无形的神识之力如潮水般扩散！那不是普通的魂力冲击，而是融合了逆魔霸道、蛮戟杀伐、虚空诡谲的“三源神识”！
炎无忌只觉眼前一花，世界瞬间扭曲——金顶佛寺融化成流淌的金浆，湛蓝天空碎裂成无数镜面，脚下青金石地面如水面般荡漾，连自己的影子都被拉扯成诡异的形状。更恐怖的是识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探入，指尖缠绕着暗金煞气、赤红战意、幽蓝虚空之力，狠狠攥住他的神魂！
“呃啊——！”
炎无忌闷哼一声，脸色惨白如纸，踉跄着倒退三步，每一步都在青金石地面留下半寸深的脚印。那四名随从更是不堪，抱着头跪倒在地，七窍渗出鲜血，口中发出野兽般的痛苦呻吟。
这诡异的一幕只持续了三息。
三息后，一切恢复正常。建筑依旧，天空依旧，仿佛刚才的天地异象只是幻觉。但炎无忌知道不是——识海中传来的撕裂剧痛提醒他，自己的神魂已被重创！若非对方手下留情，此刻他怕是已沦为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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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炎无忌指着林夜，手指颤抖如筛糠。
林夜缓步上前，三色瞳孔中的光芒渐敛，声音平淡如常：“记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焚天谷在西域或许算个角色，但在九域”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还不够看。”
周围的看客们早已惊呆。他们只看到炎无忌突然惨白倒退，四名随从跪地吐血，却没见到半点灵力波动、法术光芒，甚至连杀气都未曾泄露！化龙境的炎无忌，就这么莫名其妙败了？
“那招是神识攻击？可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神识！”
“三色瞳孔难道是某种失传的瞳术？”
“大自在寺的‘破妄瞳’？传闻能看破虚妄，直击神魂！”
议论声中，林夜走向守塔的老僧。那老僧须发皆白，手持念珠，一直静静旁观，此刻才微微颔首：“施主请。”
林夜递上请柬。老僧指尖拂过兽皮表面，梵文骤然亮起，在空中投射出金色星图，星图旋转凝聚成四个大字——大自在寺。
“大自在寺”老僧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旋即恢复平静，“原来是那位前辈的客人。请柬无误，施主可带两位同伴直上第二层。”
他将请柬还给林夜，又递上三枚温凉玉符：“入塔凭证，持此可自由出入第二层。”
林夜接过玉符，入手便觉其中阵法流转，显然另有玄机。他点头致谢，带着阿狸、雪清瑶向塔内走去。
经过炎无忌身边时，林夜脚步微顿，侧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刚才那招，叫‘三源破妄识’。下次再聒噪，就不是神魂受创这么简单了。”
炎无忌脸色铁青，拳头紧握至指甲嵌入掌心，鲜血滴落在青金石地面，却不敢发作，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消失在塔门内。
塔外寂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议论。
“大自在寺！那不是传说中早已封山千年的佛门圣地吗？”
“夜无痕竟是大自在寺的前辈所邀？难怪如此厉害！”
“炎无忌这次踢到铁板了，焚天谷的脸都丢尽了”
炎无忌听着议论，脸色由青转黑，猛地转身对随从低吼：“走！回驿馆！”
五人身影狼狈离去，只留下一地尴尬。
而塔内第二层，景象与外面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唯有原木梁柱与素色帷幔，墙壁上挂着几幅古老佛画，画中佛陀拈花微笑，仿佛随时会走出画卷。空气中檀香与经卷气息交织，让人心神宁静。大厅中央的莲花池里，九朵金莲绽放，花蕊处悬浮的玉简流光溢彩，记载着佛门无上功法。
林夜三人找了蒲团结伴坐下。阿狸好奇地东张西望，雪清瑶闭目养神，林夜则观察着大厅内的二十余人——个个气息深沉，最弱化龙中期，最强的两人甚至达到化龙巅峰，他们静坐调息，对林夜三人的到来视若无睹，显然不是易与之辈。
突然，林夜目光一凝，落在莲花池畔的灰衣僧人身上。
那僧人不过二十出头，面容清秀，眉宇间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他盘膝而坐，手指轻点水面，池中金莲随之摇曳，周身竟无半点灵力波动，宛如凡人。但在林夜的天狐幻瞳下，这僧人身体周围浮动着一圈淡淡金晕——那是精纯到极致的佛门愿力，浓度竟超过修行数十年的老僧！
仿佛感应到注视，灰衣僧人突然转头，对林夜微微一笑。那笑容温和如春风，却让林夜瞳孔微缩——他分明看到，僧人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小僧慧明，见过夜施主。”僧人双手合十，声音清朗如磬。
“夜无痕。”林夜起身回礼，“这两位是苏小狸、韩雪。”
“方才塔外，施主以‘三源破妄识’击败炎无忌，小僧恰巧得见。”慧明微笑道，“以魂极神识融合空间之力，直击识海而不伤肉身，这种神识运用之法，小僧还是首次见到。施主在神识修炼上的造诣，令人叹服。”
林夜心中一动——这慧明竟能看穿他的手段？炎无忌至今都不知自己如何败的！
“大师过奖，雕虫小技罢了。”林夜不动声色。
“施主谦虚了。”慧明摇头，“能得大自在寺前辈赠柬，又岂会是常人？小僧冒昧问一句，施主来万佛会，所为何事？”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林夜看着慧明清澈如泉的眼眸，沉吟片刻：“寻人，寻物。”
“寻人”慧明若有所思，“可是寻一位佛魔双修的前辈？”
林夜瞳孔骤然收缩！不戒和尚佛魔一体的事，除了他们三人，绝无外人知晓！
“施主不必惊讶。”慧明仿佛看穿他心思，“小僧修有‘他心通’神通，虽不能窥探具体想法，却能感知施主心中强烈的‘寻找’意念。且施主身上，沾染着一丝微弱的佛魔交织气息所以小僧才如此猜测。”
他顿了顿，神色凝重：“若小僧所料不错，施主寻的那位前辈，应是陷入假死状态，需‘彼岸花’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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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夜沉默了。这慧明和尚，简直如神算！仅凭一丝气息和模糊意念，便推断至此！
“大师知道彼岸花下落？”林夜沉声问。
“知道。”慧明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递来，“彼岸花生于阴阳界最深处，上古佛魔大战的最终战场，死气、佛光、魔气交织，寻常修士十死无生。这是小僧根据古籍与推演绘制的地图，标注了三条相对安全的路径，及三处可能生长彼岸花的地点。”
玉简入手温热，神识探入，一幅立体地图浮现在脑海——三条蜿蜒路线避开已知险地，每处标注详细环境与破解之法，三朵彼岸花的方位更附采摘注意事项。这份地图的价值，不亚于不戒留下的阴阳界攻略！
“多谢大师！”林夜郑重接过玉简。
慧明双手合十：“施主重情重义，令人敬佩。但需小心，阴阳界深处有股邪恶力量正在苏醒，与小僧感知到的施主身上的逆魔气息，有几分相似。”
林夜心中一震——与逆魔功相似的力量？难道是
“弟子明白。”林夜抱拳，“后会必有期。”
慧明微微躬身，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阿狸凑过来，狐尾轻摆：“林夜哥哥，这和尚靠谱吗？”
“至少无恶意。”林夜摩挲玉简，“他给的地图，能少走很多弯路。”
雪清瑶睁开眼，冰眸中闪过精光：“万佛会没白来。接下来，等正式开始，找机会进阴阳界。”
林夜点头，目光投向塔外——那里，几道阴冷目光正死死盯着金刚琉璃塔，其中一道属于黑衣人，袖口绣着血色骨文。
“夜无痕大自在寺”黑衣人低声冷笑，“血骨天尊有令，此子必须死。”
塔内，梵唱声悠扬如天籁。林夜收好玉简，看向莲花池中的九朵金莲，三色瞳孔中闪过一丝坚定。
逆魔传人，逆命者余孽，这条路注定荆棘密布。但既然选择了，便只顾风雨兼程。
而此刻，在金刚琉璃塔第三层的静室内，慧明正盘膝而坐，面前铜镜映出林夜三人的身影。
“师父，他拿到了地图。”慧明轻声道。
阴影中，苍老声音如暮鼓回响：“逆命者与天道的博弈，开始了。给他指的路，是生路，也是死路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铜镜中的画面渐渐模糊，唯有塔外的梵唱声，依旧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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