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压在山林顶端。最后一线霞光从叶缝里漏下来，落在篝火上，把跳动的火苗染成琥珀色。
林夜垂眸盯着指尖的暗金银纹路——那是虚空珠与他逆魔功交融的痕迹，此刻正顺着脉络微微发烫，像在呼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周不平的酒葫芦在石墩上磕出脆响，酒液顺着下巴淌进衣领，他也懒得擦，只骂骂咧咧：“狗日的‘天道诏令’，玄天宗这群伪君子是把‘莫须有’三个字刻进骨子里了！如今全天下都把我当你同党，连卖茶的阿婆看我都像看野狗——”突然拔高声音，冲林夜挤挤眼，“不过老子喜欢！总比那些藏着掖着的鼠辈强！”
阿狸蜷在林夜腿边，九条狐尾裹着他的手腕，像条毛茸茸的蓝围巾。盯着篝火里的火星，小声嘟囔：“要是能永远不出去就好了外面的人好凶。”尾尖的狐火忽明忽暗，映得她眼尾泛着薄红。
林夜刚要伸手揉她的狐耳，左臂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不是肉体的疼，是虚空珠在“震颤”，像感应到了同类的呼唤。
瞳孔微缩，左臂的暗金银纹路瞬间亮起，织成一张细密的光网，朝着西北方向的虚空延伸而去。
“来了。”他低声道，周身气息陡然收敛，连篝火的光都似乎绕着他走。
周不平的笑容瞬间凝固，酒葫芦“啪嗒”掉在地上。抄起青竹杖横在身前，指节捏得发白：“是空间波动！比上次那只偷灵草的妖兽强十倍！”
阿狸吓得蹦起来，九条尾巴炸成毛球，却还是固执地贴在林夜身边，爪子紧扣他的衣角：“林夜哥哥，我怕”
“不怕。”林夜摸了摸她的头，指尖泛起一层柔和的灵力，将她裹进一个无形的屏障，“有我在。”
话音未落，西北方的虚空突然泛起涟漪——像被石子砸中的水面，一圈圈波纹扩散开来。紧接着，一点银芒从波纹里钻出来，迅速拉伸成一片薄如蝉翼的符箓，悬在半空。
那符箓是用纯粹的空间灵力凝成的，表面流转着星辰般的光点，组成繁复的古老符文。它没有实体，却带着强烈的情绪——焦急、哀伤，像濒死的兽类在呼救。
“虚空传讯符！”周不平的声音发颤，他当年跟着玄霄游历九域时，见过一次这种符箓，“是星陨阁的手笔！他们居然还有传讯符剩下！”
林夜指尖轻触符箓，暗金色的灵力顺着指尖涌进去。
下一秒，符箓爆发出刺目的光，化作一片朦胧的光幕——里面不是文字，是一幅幅带着血腥味的画面：
倒悬的破碎山脉悬浮在星空下，无数碗口粗的锁链穿透山体，锁链上流转着星辰之力，正是星陨阁的标志。可此刻，那些倒悬的山峰正在崩裂，碎石坠进下方的云海，溅起滔天巨浪。
黑甲修士的围攻——数百名身着玄铁重甲的修士站在云海之上，他们的铠甲刻着“天罚”二字，气息冷得像万载寒冰。为首的是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他抬手一挥，一道漆黑的雷柱砸向星陨阁的护山大阵，阵眼处的星辰水晶瞬间碎裂，光芒黯淡下去。
云澈的求救——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苍白的小脸。她穿着星陨阁的月白道袍，嘴角挂着血，却仍攥着一面破损的令牌。她的神念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接烙进三人的识海：
「吾乃星陨阁守阁弟子云澈！阁中藏有《星轨密卷》，记载上古“逆天者”反抗天道噬灵的真相，亦关乎玄霄前辈的遗愿！今遭“天罚殿”突袭，护阵将破，弟子死伤殆尽望收到此讯的同道，念在上古遗泽，速来驰援！星陨山脉乞一线生机！」
光幕消散时，符箓化作点点银屑，飘进篝火里，烧出一股焦味。
篝火旁的寂静像块压在胸口的石头。周不平突然蹲下来，双手抱头，肩膀剧烈颤抖。林夜皱眉：“师尊？”
“师尊当年”周不平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他坠崖前，攥着星陨阁的令牌，说那里面藏着‘为什么天道要吃我们的本源’的答案。我以为他疯了，原来原来星陨阁真的在找！”
阿狸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软软的：“周爷爷，我们要去救他们吗？”
“救！”周不平猛地站起来，青竹杖往地上一戳，震得篝火乱晃，“星陨阁是玄霄前辈的故交，他们的秘密能帮我们撕开天道的伪装！再说”抹了把脸，笑得像个赌定的疯子，“天罚殿这群孙子，敢动我师尊在意的东西，老子要拆了他们的殿门！”
林夜望着西北方的星空，指尖摩挲着左臂的纹路——虚空珠在发热，像在指引方向。
沉声道：“陷阱的可能性有，但不大。天罚殿若要诱杀我们，不会选星陨阁这种硬骨头，更不会提玄霄和逆天者——这反而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此信，是星陨阁的最后一搏。”
他转身看向两人，目光像淬了火的剑：“要去，就得赢。天罚殿的手段我查过，擅长用星辰之力腐蚀神魂，而且行事毫无底线。你们”
，！
“怕个球！”周不平抄起青竹杖，腰间挂着的酒葫芦晃了晃，“老子当年单挑过天罚殿的外门弟子，他们的雷法也就那样——老子用竹杖都能把它们的雷球挑飞！”
阿狸也挺直小腰板，九条尾巴晃出蓝光：“阿狸的狐火能烧他们的甲胄！林夜哥哥的空间法则更厉害！”
林夜笑了，是那种带着杀气的笑：“好。事不宜迟，现在出发。”
他没有废话，左臂虚空珠纹路暴涨，一道空间裂缝在脚下张开。
周不平骂了句“老子还没吃饱”，却还是跳了进去，阿狸抱着林夜的脖子，小声喊：“林夜哥哥，我怕黑”
“有我在。”林夜搂紧她，跟着跳进裂缝。
空间扭曲的眩晕感过后，三人已经站在星陨山脉的下界。抬头望去，倒悬的山峰就在头顶，碎石还在坠落，砸进云海里发出闷响。
下方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森林，树木都长着尖锐的刺，树叶是深紫色的，散发着腐臭的味道——这是天罚殿的“蚀灵林”，专门用来削弱闯入者的灵力。
“小心脚下。”林夜提醒，指尖泛起暗金色灵力，扫过地面。那些紫色树叶碰到灵力，瞬间化作黑烟，“嗤嗤”冒起泡。
周不平掏出个瓷瓶，倒了点粉末在鞋底：“防蚀灵粉，当年玄霄师尊给的，没想到今天用上了。”他抬头望着头顶的星陨阁，眼睛发亮，“看到没？那座最大的山峰，就是星陨阁的主殿！现在护阵的光只剩一点了，快！”
三人加快脚步，往蚀灵林深处走。越往里，灵力越稀薄，阿狸的尾巴都蔫了，靠在林夜怀里喘气。林夜心念一动，虚空珠涌出一丝灵力，裹住阿狸，她的尾巴立刻又精神起来。
“林夜哥哥，你好厉害！”阿狸蹭了蹭他的下巴。
“别闹。”林夜抬头，突然停下脚步——前方的树林里，站着个穿黑甲的修士。
那修士戴着青铜面具，手里握着一把漆黑的剑，剑身上流转着星辰之力。他看见三人，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笑：“终于来了？等你们很久了。”
“天罚殿的人？”周不平往前一步，青竹杖指向他，“你们围攻星陨阁，算什么正道？”
“正道？”修士像是听到笑话，剑鞘在地上一敲，震得地面裂开，“天道要吞噬的，就是你们这些‘正道’的本源！星陨阁藏着的密卷，会让更多人觉醒反抗——必须毁了！”
他挥剑斩来，一道黑色的剑气裹着星辰之力，劈向林夜的咽喉。林夜不退反进，左臂虚空珠纹路亮起，一道空间屏障挡在面前。
“嗤——”剑气劈在屏障上，溅起刺目的光。林夜反手一挥，空间扭曲，将修士的剑绞成碎片。
“你”修士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林夜已经出现在他面前，指尖抵在他的胸口，“说，星陨阁的主殿在哪？”
“我不知道”修士的话没说完，胸口突然爆出一团黑雾——是天罚殿的“蚀魂蛊”！
林夜瞳孔微缩，拉着周不平往后退。那黑雾瞬间膨胀，变成无数只黑色的虫子，朝着三人扑过来。阿狸尖叫一声，九条狐尾甩出蓝火，将虫子烧成灰烬。
“蚀魂蛊！”周不平骂道，“这玩意儿沾到皮肤就会钻脑子！快退！”
林夜指尖泛起暗金色灵力，画了个符文。符文化作一道光墙，挡住了后续的黑雾。他望着远处的黑暗，声音冰冷：“天罚殿，果然够阴毒。”
“林夜哥哥，我帮你杀他们！”阿狸举着小拳头，狐尾上的蓝火越烧越旺。
“不用。”林夜摸了摸她的头，“这些人，交给我。”
他往前踏出一步，虚空珠的力量爆发，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天罚殿修士纷纷现身，有的挥剑，有的扔符，有的念咒。
林夜站在中央，像一尊不动的魔神，每动一下，就有几个修士倒下去——他的空间法则已经到了入微的境界，能精准地撕裂对手的灵力脉络，让他们瞬间失去战斗力。
周不平也没闲着，青竹杖舞得虎虎生风，每一下都砸在修士的铠甲上，溅起火花。阿狸则缠着那些试图偷袭的修士，狐火烧得他们嗷嗷叫。
“轰——”一声巨响，前方的树林被劈开，露出星陨阁的主殿。殿门已经破碎，里面的光很弱，却还在坚持。
“云澈！”周不平喊着，冲进殿门。
林夜紧随其后，只见大殿中央，云澈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块破碎的星辰水晶。她的道袍已经被血浸透，却还攥着一把剑，剑尖指着门口。
“你们来了？”她抬头，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没事了。”林夜扶起她，指尖泛起灵力，替她止住血，“星陨阁的弟子呢？”
“大部分都战死了”云澈的声音哽咽，“护阵的阵眼被他们毁了，只剩下我守在这里”
周不平攥着她的手，眼睛发红：“玄霄前辈的令牌呢？星轨密卷在哪？”
云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递给他：“在里面密阁的暗格里”
林夜接过玉牌，指尖刚碰到，就感受到里面传来熟悉的灵力——是玄霄的气息。他攥紧玉牌，抬头望向殿外的天空，声音冷得像冰：“天罚殿的人，很快就会来。我们得守住这里，等援军。”
“援军？”云澈愣住。
林夜笑了笑，指节敲了敲左臂的虚空珠：“我的人，马上就到。”
殿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周不平抄起青竹杖，冲出去喊：“孙子们，老子在这里等你们！”
阿狸也蹦蹦跳跳地出去，狐尾上的蓝火烧得正旺：“不许欺负周爷爷！”
林夜留在殿内，望着怀里的玉牌。玄霄的气息从里面涌出来，像一句久违的问候。他轻声说：“师尊，我来了。你的遗愿，我会完成。”
窗外，星空依旧。天罚殿的修士正在集结，可林夜不怕——他有周不平，有阿狸，有虚空珠，还有玄霄的遗愿。
这一战，他们要赢。
不为别的，只为撕开天道的伪装，只为让那些死去的人，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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