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重新发动，沿着省道继续前行，但车厢里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刚才那场短暂而无声的遭遇，象一根刺，扎在每个人心里。
对方虽然退了，但那最后扫过来的、如同打量着待宰羔羊般的贪婪眼神，可一点都不象“没恶意”的样子。在这鬼地方，软弱和富裕，都是原罪。
开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确认对方没有尾随，秦锐才把车速稍微放慢了些。
“妈的，那帮人绝对没安好心。”一个脸上带着擦伤的幸存者啐了一口，低声骂道，“看咱们车破人少，就想上来咬一口。”
“要不是秦哥和林凡看着不好惹，他们估计早就动手抢了。”另一个心有馀悸地附和。
顾千影靠在车厢壁上，闭着眼睛，似乎在恢复精力，但微蹙的眉头显示她并未放松警剔。叶知秋则默默检查着所剩无几的医疗用品，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或者说，麻木。
林凡坐在副驾驶，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他在回想刚才的每一个细节。那络腮胡撒谎时眼神的闪铄，那个瘦子摸向后腰的小动作，以及他们离开时那毫不掩饰的贪婪……
“不能就这么算了。”林凡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车厢里安静了下来。
秦锐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他们肯定知道些什么。”林凡继续说道，目光锐利，“那条小路他们是从那边过来的，对前面的情况绝对比我们清楚。就这么放他们走，太亏了。”
“你想怎么样？”顾千影睁开眼，看向他，“追上去？太冒险了。而且我们状态不好。”
“不追。”林凡摇头，嘴角勾起一丝冷硬的弧度，“让他们自己回来。”
他看向顾千影和秦锐：“我们示弱，但也要让他们觉得，我们还有点‘油水’可刮，而且……不难对付。”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他让秦锐把车停在了一处相对开阔、视野良好的路边废弃修车厂空地上。这里四周没什么高大屏蔽物，不容易被埋伏。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其他幸存者眼皮直跳的事情——他居然从他们那个已经见底的物资包里，拿出了小半包压得结结实实的压缩饼干，还有一小瓶浑浊的、看起来象是过滤过的水。
“林凡，你……”有人想阻止，这几乎是他们最后能撑一两天的口粮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林凡打断他，眼神冷静得吓人，“这点东西，换来的信息可能救我们的命。”
他拿着那点少得可怜的食物和水，就站在卡车旁边，也不隐藏，甚至故意让包装发出一点声响。
果然，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了引擎声。还是那三辆改装车，去而复返，停在了几十米外。
络腮胡再次落车，脸上堆着笑，但眼神里的算计更浓了：“兄弟，怎么停这儿了？是车出问题了？需要帮忙吗？”他的目光却时不时瞟向林凡手里那点食物和水。
林凡脸上挤出几分疲惫和无奈，叹了口气：“车是有点小毛病，歇会儿。唉，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晃了手里那点食物，“就这么点存货了，还不知道能撑多久。”
他表现得象一个资源匮乏、前途迷茫的普通车队头目，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焦虑。
络腮胡眼睛眯了眯，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兄弟，别灰心啊。我看你们人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好手，尤其是那位大个子兄弟。”他指了指秦锐，“只要找到路子，活下去不难。”
他凑近了几步，压低声音，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不瞒你说，我们之前就是从前面那片‘黑石坡’绕过来的。那边……不太平。”
他顿了顿，观察着林凡的反应。
林凡脸上适当地露出紧张和好奇：“黑石坡？怎么回事？”
络腮胡见鱼上钩，继续说道：“那地方邪门，石头是黑的，长着一种会动的、像藤蔓一样的鬼东西，速度不快，但缠上就甩不掉，力气贼大！我们折了两个兄弟才跑出来。”他话锋一转，“不过，我们知道一条能绕过黑石坡的小道，虽然难走点，但安全。”
他图穷匕见：“这点信息，换你们手里那点吃的喝的，不过分吧？就当交个朋友，以后说不定还能互相照应。”
林凡脸上露出挣扎和尤豫，看了看手里那点食物，又看了看身后“伤痕累累”的卡车和“疲惫不堪”的同伴，最终，象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一样，咬牙道：“行！信息换食物！但你们得保证信息是真的！”
“放心！绝对真的！”络腮胡拍着胸脯，快速地说了一条绕过所谓“黑石坡”的、听起来就很崎岖难行的小路方向。
林凡“依依不舍”地将那小半包压缩饼干和那瓶水递了过去。络腮胡一把抓过，迅速塞进怀里，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但看向林凡等人和那辆破卡车的眼神深处，那抹贪婪如同阴沟里的苔藓，挥之不去。
“谢了兄弟！祝你们好运！”络腮胡不再多留，带着手下迅速上车，再次离开，这次走得比上次更干脆。
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林凡脸上那点疲惫和无奈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黑石坡……会动的藤蔓……”他喃喃自语，看向顾千影，“顾小姐，你觉得这信息有几分真？”
顾千影凝神感知了片刻，缓缓道：“那个方向确实有令人不适的能量波动，但他描述的细节可能夸大，或者……隐瞒了更危险的东西。那条绕行的小路，给我的感觉很不好，蜿蜒曲折，容易设伏。”
林凡点了点头，和他猜的差不多。对方用一条可能存在更大危险的小路信息，加之一个可能被夸大的危险地点描述，换走了他们宝贵的食物。
“我们损失了点食物，但至少知道前面有个叫‘黑石坡’的危险局域，不算完全亏。”林凡冷静地分析，“而且，我们示弱的目的达到了。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一群有点防御力量（秦锐），但资源匮乏、容易拿捏的肥羊。”
秦锐闷声开口：“他们，会回来。”
不是疑问，是肯定。
林凡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一点温度：“我知道。等他们认为摸清了我们的底，等我们更‘虚弱’的时候……就是他们动手的时候。”
他转身，看向车厢里剩下的人，目光扫过他们脸上残留的惊恐和不安，声音沉稳：“都打起精神！这点食物，就当喂狗了。接下来，该我们‘招待’客人了。”
幸存者们看着林凡那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神，不知为何，心中的慌乱竟然平复了一些。
这个“匠师”，似乎不只是会修东西和打架那么简单。
黑暗森林里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