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生存车队就再次上路了。那辆饱经摧残的卡车发出比昨天更响的呻吟，载着八个伤痕累累的灵魂，沿着那条仿佛没有尽头的、阴森的省道小路，继续向北颠簸。
枯木林渐渐被甩在了身后，视野稍微开阔了些，但入目的依旧是满眼的荒凉和破败。废弃的农田，倒塌的电线杆，偶尔路过的村庄也只剩下断壁残垣，静悄悄的，象一张张咧开的、死去的嘴。
没人有心情欣赏这“开阔”的景色。昨天的伤亡太惨重，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疲惫和警剔，手里紧紧攥着武器，眼睛不断扫视着车外任何可能藏匿危险的地方。
林凡坐在副驾驶，目光锐利地观察着前方。1140点点数象是一块沉甸甸的砝码压在他心里，催促着他尽快将其转化为实力。但他知道，急不得，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一步走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开了大概一两个钟头，在路过一个岔路口时，秦锐猛地踩下了刹车。
“有情况。”他低沉的声音带着警剔。
众人立刻紧张起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在岔路口另一条相对更破败的小路上，停着三辆改装过的、布满锈迹和刮痕的越野车和皮卡。车旁或站或坐，大约有六七个人，同样衣衫褴缕，面带菜色，但眼神却不象林凡他们这样带着深深的疲惫，反而更多是一种……警剔中夹杂着审视，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对方也发现了他们。短暂的僵持后，对方队伍里一个看起来象是头领的、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他手里没拿武器，空着双手，朝着卡车这边走了几步，在距离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脸上挤出一个算是和善的笑容。
“朋友，别紧张！”他扬声喊道，声音有些沙哑，“我们也是逃难的，没恶意！”
顾千影在车厢里强撑着坐起身，通过破损的车窗看向那边，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低声对车头的林凡和秦锐说道：“小心点，他们状态不对，不象是单纯逃难的。”
秦锐没动，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更紧了些。林凡则推开车门，跳了下去，但也站在车门旁，没有贸然靠近。他手里没拿消防斧，但全身肌肉已经悄然绷紧。
“有什么事？”林凡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络腮胡男人看到林凡落车，目光在他身上快速扫过，尤其是在他那些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和不算特别强壮的身板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放松，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
“兄弟，看你们的样子，也是刚从鬼门关爬出来吧？”络腮胡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身后那些同样面带饥色的同伴，“我们也是，弹尽粮绝了。这鬼地方，找点吃的比登天还难。”
他话锋一转，带着试探问道：“看你们这车……虽然破了点，但还能动，应该有点家底吧？能不能……匀点吃的给我们？不多，够我们垫垫肚子就行！”
他这话一出口，他身后那几个同伴的眼神也立刻聚焦过来，象是饿狼看到了肉。
林凡心中冷笑。上来就要吃的？在这末世，食物比命都金贵。
他没回答，反而反问：“你们从哪个方向来的？前面情况怎么样？”
这是交换信息最基本的试探。
络腮胡眼神闪铄了一下，立刻答道：“我们从东边绕过来的，那边不能待了，全是那种嚎叫的怪物，密密麻麻的！前面……呃，前面这条路我们也没走过，不太清楚。”他回答得有些含糊，随即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兄弟，行行好，给口吃的吧！我们可以拿信息换！”
就在这时，顾千影微弱却清淅的声音，如同丝线般传入林凡耳中，只有他能听见：
“林凡，别信。他在撒谎。东边他说的那个局域，我昨天模糊感知过，诡异活动很稀疏。他们身上的气息……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是怪物的，是……同类的。他们在试探我们的底细和物资情况。”
林凡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
果然！
他脸上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为难和警剔：“食物？我们自己也快断粮了，哪还有多馀的匀给你们？至于信息……”他摇了摇头，“你们连前面的路都不清楚，这交易做不了。”
他表现得象一个谨慎又资源匮乏的普通幸存者头目。
络腮胡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和冷意，但他很快又掩饰过去：“兄弟，再考虑考虑？我们真的快撑不住了……”
他身后一个身材干瘦、眼神阴鸷的年轻人似乎有些不耐烦，手悄悄摸向了后腰，那里似乎别着什么家伙。
这个细微的动作，立刻被林凡强化过的视觉捕捉到，也被车里的秦锐看在眼里。
秦锐猛地推开车门，他那如同铁塔般的身躯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站了出来，灰白色的皮肤和身上尚未处理的狰狞伤口，在晨光下显得格外骇人。他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眼睛，冷冷地扫过对方所有人。
络腮胡一行人显然被秦锐的卖相和气势震慑住了，那个摸向后腰的年轻人动作一僵，手悄悄放了下来。络腮胡脸上的笑容彻底维持不住了，变得有些难看。
“既然不方便，那……那就算了。”络腮胡干笑两声，后退了几步，“我们再去别处找找看。告辞，告辞。”
说完，他立刻带着手下的人，迅速回到了自己的车上，三辆车发动起来，没有丝毫停留，沿着他们来时的那条小路，飞快地驶离了岔路口，消失在废墟之后。
从头到尾，双方都没有真正靠近，对话不超过十句。
但其中的凶险和试探，却不亚于一场小型的战斗。
林凡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
秦锐沉默地回到驾驶室。
车厢里，顾千影虚弱地靠回去，低声道：“他们没走远，可能在远处观望……我们也快离开这里。”
叶知秋推了推眼镜，平静地总结了一句：“黑暗森林。”
林凡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彻底明白了顾千影之前说的话。
在这片废土上，幸存者之间，同样遵循着黑暗森林法则。信任是奢侈品，试探、欺诈、甚至掠夺，才是常态。
刚才那伙人，如果觉得他们弱小可欺，恐怕就不是试探，而是直接扑上来了。
他摸了摸胸口的光噬徽章，又看了一眼面板上的1140点数。
实力，才是唯一的通行证。
“走吧。”他对秦锐说道。
卡车再次发出轰鸣，驶入了未知的前路。
只是每个人心中，都多了一分对同类的警剔。
这片森林，果然黑暗得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