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轱辘在破道上磨了三天。
眼见着那几桶抢来的油又要见底，人心也跟着晃荡。
这日头，毒得能把人晒出油来。
“头儿，前面……前面好象有个车队！”
放哨的瘦子趴在车顶，扯着脖子喊，声音带着点哆嗦，又带着点兴奋。
张图一个激灵，蹿上脚踏板，抄起望远镜往前瞅。
远处尘烟里，影影绰绰七八辆车，歪歪扭扭停在一片废弃的服务区空地上。
人影晃动，看着比他们这残兵败将齐整不少。
“啥来路？”耗子凑过来问。
“管他啥来路，”张图把望远镜扔给他，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牙，“老子就看见车斗里堆着麻袋，鼓鼓囊囊的。”
“要……要动手？”胡老三声音发虚。粮库那遭，把他胆儿吓破了。
“不动手，等着喝西北风？”张图斜了他一眼，“瞅你那怂样！把家伙都检查一遍，子弹上膛。”
他跳落车，把骨干叫到跟前。
“耗子，带几个兄弟，从左边那片破房子摸过去。”
“瘦子，你带人从右边那个土包绕。”
“豆芽，眼睛放亮，听听他们唠啥嗑。”
“胡老三，你跟你的人，跟老子走正面。”
“都机灵点，看老子手势行事。”
队伍散开，像几张撒出去的网，悄没声地朝服务区围了过去。
张图带着胡老三几个，大摇大摆从正路走过去，破棉袄敞着怀，露出腰里别着的黑星手枪。
服务区那边的人立刻警觉起来，七八条汉子抄起家伙，紧张地盯着他们。
“干啥的？”一个领头的刀疤脸端着土枪，语气不善。
“过路的，讨口水喝。”张图陪着笑，模样憨厚，脚步却没停。
“站住！再往前走开枪了！”刀疤脸厉声喝道。
张图果然站住，双手一摊：“兄弟，别紧张，这世道，都不容易，你看我们这老弱病残的，能干啥？就想换点吃的。”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扫视对方。
人不少，二十来个，青壮居多。车是改装过的，但不算精良。物资确实不少，除了麻袋，还有几个油桶。
刀疤脸将信将疑，打量着他身后的胡老三几人：“换？拿啥换？”
张图从怀里摸出块机械手表，在手里掂了掂：“这玩意儿，以前值钱，现在不当吃不当喝，换你们两袋苞米面，咋样？”
刀疤脸眼神在那表上停留片刻，闪过一丝贪婪，但随即摇头：“不够。”
“再加这个。”张图又掏出条小金链子。
刀疤脸有点意动，回头跟身后的人低声商量了几句。
就在这时，张图耳朵微动，听到豆芽从对讲机里传来的微弱声音：“头儿……他们……他们说油不多了……想黑吃黑……”
张图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憨厚。
刀疤脸转回头，脸上挤出一丝假笑：“行吧，看你们也不容易。过来拿吧。”
他示意手下搬两袋看起来最破的麻袋过来。
张图也笑着往前走，右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腿边，打了个隐蔽的手势。
就在双方距离不到十步的时候。
刀疤脸眼中凶光一闪，猛地抬起枪口！
几乎同时！
砰！
一声枪响！
刀疤脸持枪的手腕爆出一团血花，土枪应声落地！他发出一声惨嚎！
张图垂下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握着那把黑星手枪，枪口冒着青烟。
“妈了个巴子！给脸不要脸！”
他一声怒吼！
左右两侧，耗子和瘦子带着人猛地从掩体后杀出，枪口喷吐火舌！
服务区车队的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瞬间倒下去三四个人
“别动！谁动打死谁！”耗子一脚踹翻一个想捡枪的，厉声大喝。
剩下的人见领头的被打残，又被团团围住，顿时慌了神，纷纷扔掉家伙，举手投降。
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前后不到三分钟。
张图走到捂着手腕惨叫的刀疤脸面前，用枪管拍了拍他的脸。
“早这么痛快，何必呢？”
他不再理会这货，转身看向那些战利品。
“清点一下！”
耗子带人兴奋地冲上去。
“头儿！苞米面！五袋！还有白面！三袋！”
“罐头！肉罐头！整整一箱！”
“油！三桶！满满的！”
“还有子弹！不少呢！”
欢呼声此起彼伏。
胡老三和他手下的人也看得眼热，忍不住往前凑。
张图没管他们，走到一辆改装吉普旁，拉开后车门。
里面堆着些杂物，还有个上了锁的小铁箱。
他掏出改锥，几下撬开。
里面不是金银，是几本厚厚的书，还有几张画着奇怪符号的旧地图。
书皮上写着《地质勘探笔记》、《局域矿物普查》。
“啥破玩意儿。”瘦子凑过来看了一眼，撇撇嘴。
张图却心中一动，拿起一本翻了翻，里面除了专业数据，还有一些手写的标注，提到异常能量反应、稳定区分布。
他不动声色地把几本书和地图卷起来，塞进自己怀里那个装腥臊的帆布包。
“头儿，这些人咋处理？”耗子指着蹲了一地的俘虏。
张图扫了一眼。
除了刀疤脸和几个死硬分子眼神不服，大部分都吓得够呛。
“想活的，跟上老子车队，当牛做马，管口饭吃。”
“想死的，现在就可以上路。”
没人选死路。
连那个手腕流血的刀疤脸都被人搀扶着低下了头。
张图让人把缴获的物资搬上自己的车，尤其是那几桶油和粮食。
车队再次壮大，多了几辆能跑的车，多了十几号战战兢兢的新人。
重新上路时，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张图坐在车里，摸着怀里那几本硬邦邦的书。
粮食和油解了燃眉之急。
但这书里的东西，说不定……才是真宝贝。
他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垂头丧气的新车队。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这队伍，就象滚雪球，越滚越大。
麻烦，估计也少不了。
他掂了掂手里刚刚从那刀疤脸身上搜出来的一块黑黢黢、带着温热的小石头。
这世道，稀奇玩意儿真多。
“豆芽。”
“哎，头儿。”
“往后，眼睛不光要听人话，也得学着认认这些石头坷垃。”
豆芽似懂非懂，用力点头。
张图把石头揣进兜，望向公路尽头。
路还长，子弹，也得省着点用。
但该飞的时候，绝不能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