咀嚼声停了,门外的死寂比刚才的撞击更瘆人。
所有枪口都对着豁口。
粗重的喘息声混着硝烟味在院子里飘。
“省点子弹。”张图压低嗓子,“听我口令。”
他耳朵竖着,捕捉外面的动静。
怀表倒是不怎么烫了。
那点子本金看来是让外面的畜生暂时消停了。
但他心里头一点没放松。
胡老三那伙人看他的眼神跟见了活阎王似的。
连耗子,瘦子这些老兄弟,眼神里都多了点别的东西。
他知道是为啥。
刚才那一脚,踹出去的是个叛徒,但同时也踹散了点别的东西。
“头儿……”耗子凑过来,声音发着点颤斗,“它们……走了?”
“走?”张图皮笑肉不笑:“石皮子记吃更记打,这点肉,还不够这群畜生们塞牙缝的。”
他话没说完。
呜——!
一道黑影带着腥风,猛地从豁口上方扑了进来!
速度极快!根本不是石皮子那笨重样!
“小心!”
张图反应快,一把推开耗子,猎枪顺势往上撩。
砰!
枪口的枪焰照亮了一张扭曲的人脸,那脸上布满黑色血管,眼睛只有眼白!
这东西四肢着地,象人又象野兽,指甲乌黑尖长!在地上划出一道道火星!
独头弹打在它肩膀上,只是炸开一团黑血。
这畜生竟然只是跟跄一下,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再次扑来!
“开火!”
张图边吼边边招呼人后退,单手给猎枪上弹。
嗒嗒嗒!
砰砰!
院子里枪声大作。
子弹追着那畜生打,它却异常灵活,在车辆和掩体间来回窜跳,留下道道残影。
“是鬼行子!他妈的石皮子还带帮手!”瘦子躲在车后怪叫。
“鬼行子”,速度奇快,爪牙带毒,喜欢跟在大家伙后面捡漏。
难怪石皮子撞门,它在等机会!
噗嗤!
一个胡老三的手下躲闪不及,被鬼行子扑倒,脖子瞬间被撕开,血喷老高。
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集火!别让它乱窜!”张图眼睛都红了。
这玩意儿比石皮子难缠多了!
重机枪调转不过来,步枪命中率又低。
鬼行子一击得手,立刻扑向另一个角落的女人——正是那个叛徒的相好!
女人吓傻了,呆立当场等死。
胡老三就在旁边,竟下意识往后缩了一步。
眼看那扭曲的身影就要扑到女人身上。
张图骂了句“操”,猎枪来不及瞄准,直接当成棍子,抡圆了砸过去!
呜!
一阵破风声呼啸。
鬼行子似乎是察觉到危险,半空扭身,爪子挥向张图!
嗤啦!
张图手臂一凉,棉袄袖子被划开,血痕立现!
他也借着这机会,看清了这东西的脖子。
没有石甲,只有一层灰色的布满裂痕皮。
“打它脖子!”张图暴吼一声。
同时弃了猎枪,另一只手从后腰拔出把黑星手枪,抬手就射!
砰!砰!砰!
三枪,声音几乎连成一声。
子弹精准地钻入鬼行子的脖颈,顿时黑血飙射。
它象被掐住脖子的鸡,发出嗬嗬怪响,从半空跌落,抽搐两下,就不动了。
院子里再次安静。
只剩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合,直冲鼻子。
张图喘着粗气,看了眼流血的手臂。
伤口是不深,但麻酥酥的。
“妈的吧,这爪子估计有毒。”他啐了一口。
“头儿!你没事吧?”耗子赶紧跑过来。
“死不了。”张图摆摆手,走到胡老三面前。
胡老三吓得脸白如纸,嘴唇哆嗦个不停。
“刚为啥缩卵?”张图问,声音喘着带着一丝疲惫。
“我……我……”胡老三看着张图,腿一软,差点跪下。
张图没等他解释,抬起一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胡老三脸上,直接把他抽翻在地,嘴角见血。
“这一巴掌,是教你个道理。”张图俯视着他,“在这车队里,你可以怂,可以怕死。”
“但你不能看着自己人死。”
他目光扫过胡老三那几个手下,也扫过所有老队员。
“今天我能把他踹出去喂怪物。”
“明天,我也能把缩卵的废物扔出去挡枪。”
“都把招子放亮,心里那杆秤,给老子端平喽!”
没人敢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张图弯腰捡起猎枪,装好猎弹,背好。
“收拾东西,包扎伤口。五分钟内,撤。”
他走到那死了的鬼行子旁边,用脚踢了踢。
这东西……算利息还是本金?
怀表没啥反应。
这债,不是随便杀个诡物就能抵的吗。
他走到冷藏车旁,靠在冰冷的车板上。
从破棉袄内兜里,摸出个扁酒壶,拧开,猛的灌了一口。
劣质烧刀子的辛辣传来,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稍微压下了点伤口的麻痒和心里的烦躁。
手臂上的伤是得赶紧处理。
但这狗屁串行的债,更得想办法搞明白。
前路茫茫,后有追兵,肚子里还揣着个定时炸弹。
这他妈的什么世道!
耗子拿着绷带和消毒水过来,小心翼翼地给他清理伤口。
“头儿,刚……谢了。”耗子低声说,指的是推开他那一下。
张图没吱声,又灌了一口酒。
他看着院子里忙碌收拾、惊魂未定的人群。
看着那扇被撞烂的大门,和门外未知的黑暗。
“耗子。”
“哎。”
“找个机灵点的,把胡老三那伙人里,那个最瘦小的崽子叫过来。”
“头儿,你这是?”
张图眯起眼,看着酒壶口。
“插个眼睛。”
“欠了债,总得弄明白,债主是谁,利钱咋算。”
“光靠扔人喂畜生……”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下去。
“不是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