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藏车猛地一窜,轮胎碾过碎石,发出咕噜的声响。
整个车队像被抽了一鞭子的老马,跌跌撞撞地加速,冲向那个废弃服务站。
张图单手抓着车门框,身子随着车辆颠簸摇晃,另一只手按在胸口。
怀表依旧发烫。
“再快点!”他冲着开车的兄弟吼了一嗓子。
那兄弟把油门踩到了底,引擎发出了巨大的轰鸣。
服务站的大门歪斜地敞开着,从外看黑洞洞的。
头车猛地扎了进去,激起一片尘土,后面的车辆鱼贯而入。
轮胎摩擦着水泥地面,发出漂移的声音。
“关门!堵死大门!”张图跳落车,脚刚沾地就喊。
几个手脚麻利的立刻行动,推动那扇生锈的金属大门。
嘎吱——
轰隆!
大门勉强合拢接着又被几辆卡车顶住,算是暂时封死了这片局域。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不少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服务站不大,主体建筑是个二层小楼,窗户大多破损。
院子倒是宽敞,挤下这十几辆车还算勉强。
“清点人数,检查车辆!”张图下令,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个服务站。
“头儿!耗子他们在这儿!”瘦子在不远处喊道。
张图大步走过去。
耗子和两个兄弟蹲在一辆侧翻的货车后面,脸色都不太好看。
“咋回事?”张图问。
耗子是个精瘦的汉子,此刻脸上沾着灰,眼神里带着后怕。
“头儿,我们来晚了。”
“这里被人刮过一遍了,毛都没剩几根。”
“还……还撞见点东西。”
“说。”
“不是诡物,是人。”
耗子压低声音,“五六个人,缩在二楼。”
“手里有家伙,象是从哪个民兵库里淘换出来的,是个喷子。”
“我们刚摸上来就被他们用枪指住了。”
“没敢硬来就退下来了。”
张图眯起了眼,人为财死。
这服务站里虽然有油水,但是已经被人先占了。
他心里那点因为怀表预警而绷紧的弦稍微松了松。
如果是人那就好办多了。
比划比划,讲道理,或者讲枪子儿。
“领队!领队!”又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她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指着二楼。
“我男人!我刚才看见我男人在二楼窗户那儿露了个头!”
“他没死!他跟他们是一伙的!”
张图心里冷笑,果然是个吃里扒外的瘪犊子。
“行了,嚎啥嚎。”他打断女人的哭诉。
“老子知道了。”
他抬头望向二楼那几个黑洞洞的窗口,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正从里面窥视着下面。
“楼里的兄弟!”张图扯开嗓子。
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
“挪挪窝?这地方,我们车队占了。”
楼上沉默了几秒,然后一个公鸭嗓响了起来。
“放你娘的屁!先来后到懂不懂?这地方是我们先占的!赶紧滚蛋!”
张图没生气,反而乐了。
“先来后到?这世道,还讲这个?”
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到院子中央,毫无遮挡。
“我数三个数。”
“要么,你们自己下来,把地方让出来,东西留下大半,人可以滚蛋。”
“要么,老子带人打上去。”
“到时候,是死是活,就看你们祖上积没积德了。”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狠劲儿。
“一。”
楼上没动静。
“二。”
能听到楼上隐约传来争吵声,张图的手慢慢摸向了后腰。
怀表还在发烫,但温度似乎稳定了些,危机感主要来自外面而不是楼里。
就在他“三”字即将出口的瞬间。
公鸭嗓又响了语气软了不少。
“等等!兄弟!有话好说!”
“这地方……我们可以让出一半!物资也分你们三成!怎么样?”
“拉倒吧。”张图一口回绝。
“全部。地方,和东西。”
“你们可以带着随身家伙和一天的口粮走人。”
“这是老子最大的仁慈。”
“你他妈别欺人太甚!”公鸭嗓急了。
“欺人太甚?”张图笑了,露出一口大齐牙。
“我这是在救你们的命。”
“外面有东西要来了,你们守不住这里。”
“跟着我们,或者自己走,选一条。”
楼上又陷入了争吵,张图耐心等着。
他心里清楚,这种对峙中谁先露怯谁就完蛋。
突然——
丁铃铃铃——!
一阵老式电话铃声毫无征兆地从服务站的一楼接待室里传了出来!
这声音太突兀了。
在这种安静的的环境里,早就该断线的电话居然响了?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齐刷刷看向那间黑乎乎的屋子。
张图心里也是嘎噔一下,怀表猛地又是一阵灼热!
他妈的,真特娘的邪门!
“瘦子,带两个人,去看看。”张图下令,眼神盯着那扇门。
瘦子有点怵,但还是点了两个人端着枪,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
铃声还在响,一声接一声跟催命似的。
瘦子他们靠近门口,侧耳听了听,然后猛地踹开门,枪口指了进去。
铃声停了。
瘦子在里面喊:“头儿!没人!就一部破电话在桌子上!”
张图皱紧眉头,他抬脚就往那边走。
路过冷藏车时,他顺手从驾驶室里抄起一个裹着破布的长条家伙斜背在身后。
走到接待室门口,他往里瞅了一眼。
一部红色老式转盘电话放在桌子上,听筒歪在一边。
刚才就是它在响。
“谁他妈搞的鬼?”耗子跟了过来低声骂着。
张图没说话径直走了进去,他站在桌子前看着那部电话。
心里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怀表的灼热感指向这里。
他伸出手想碰碰那电话。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听筒的瞬间——
丁铃铃铃——!
电话再次炸响!
饶是张图胆大,也被这突然的声响惊得手一缩。
瘦子几人更是吓得枪口都抬了起来。
张图盯着那不断震颤的电话,眼神阴沉,他深吸一口气。
一把抓起了听筒凑到耳边。
他没先开口。
听筒里传来一阵细微的、象是电流通过的杂音。
然后一个带着点电音的冰冷声音直接响起:
“串行‘借贷人’,张图。”
“你的第一次‘还款期’,即将截止。”
张图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借贷人?
还款期?
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这声音是谁?!
“你谁?”张图的声音压得很低。
“利息,或者本金。”
那个冰冷的声音无视他的问题。
“选择一项支付。”
“逾期未付,将强制收取……你的生命。”
电话那头只剩下了忙音。
嘟——嘟——嘟——
张图缓缓放下听筒。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串行……借贷……
这难道就是耗子他们偶尔提起的,那些莫明其妙获得力量的串行觉醒?
自己这算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借的贷?
还款?拿什么还?利息和本金又指的是什么?
“头儿?咋了?谁打来的?”瘦子小心翼翼地问。
张图没理他,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出接待室。
目光扫过院子里的众人,扫过二楼那些依旧紧闭的窗户。
外有未知诡物逼近,内有潜在冲突。
现在又多了个莫明其妙的债务……
这他妈麻烦事都赶一块儿了,他心里那股火也蹭一下上来了。
想搞死老子?
没那么容易!
他走到院子中央抬头看向二楼。
“楼里的!”
他吼了一嗓子,把所有注意力都拉回到眼前。
“老子改主意了。”
他拍了拍斜背在身后的那杆长家伙。
“现在,立刻,滚下来投降。”
“东西和人,老子全要了!”
“给你们一分钟考虑。”
“时间一到,”
他顿了顿,声音冷得象个铁人。
“老子就用这玩意儿,把你们连同这破楼一起轰平!”
他身后的冷藏车旁,一个兄弟默契地掀开了车篷布一角。
露出了里面一挺闪着幽光的重机枪。
楼上瞬间死寂,连争吵声都没了。
张图站在那里象一尊煞神。
心里在急速盘算,不管那狗屁串行和债务是啥,先把眼前的地盘和人手吃下再说。
力量才是这鬼世道里唯一的硬道理。
怀表依旧在发烫,提醒着他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
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