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内容很简单:
——美安,最近还好吗?
她继续往上翻,发现宋修远给程美安发了很多条短信,从半个月前就开始了,内容大多是询问她的情况。
可程美安一条都没有回复。
也是,毕竟当年发生过那样的事情。
宋修远小时候漂亮得像个女孩子,失去双亲后被亲戚卖入卖淫窝点,受尽凌辱后拼死逃出,濒死之际被程美安母女救回家中,当做养子,是程美安的养兄。
程家穷困,但年幼的美安却对他毫无保留,两人情感渐深。
可程美安对宋修远这份热络并未持续多久。
孩子心性,向来就是三分钟热度。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宋修远便像被玩腻了的玩具那般,被程美安扔到一边,甚至被程美安讨厌。
她讨厌他分走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恨不得当即将他从家里赶出去。
但是宋修远却对此一无所知,自从父母死后便从未受到过怜爱的他,因为她起初一时兴起的接纳而疯狂喜欢上了她。他不知道程美安是怎么想的,一心以为只要他努力付出全部努力和真心,就能让两人回到原先和谐的关系。
但是事情并不如他所愿,反而雪上加霜。
养母积劳成疾倒下,养父嗜赌无能,高昂药费压垮了这个家。
为了医治养母,也为了让程美安不再哭泣,宋修远咬牙重回曾让他受尽屈辱的地方,以身体一次次换取报酬。
尽管痛苦不堪,但看到程美安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他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只是每当程美安问起时,他只能忍着心脏抽痛装作若无其事,谎称那些钱是向朋友借的,生怕美安知晓真相后厌弃自己。
但最终,还是没能瞒住。
知道真相的程美安觉得宋修远肮脏至极,尽管当年她才是那个为了自己的各种开销催促宋修远不断去赚钱的人,却丝毫不顾之前的情分,甚至当着他的面直言他是她见过最恶心的男人,干脆利落地和他断绝了联系。白马书院 追嶵鑫彰洁
——直到现在。
纪璇看着宋修远发来的那些短信,心里突然燃起一丝希望。
或许,宋修远可以帮她逃离那个疯子?
不,按照原著的剧情设计,程美安和宋修远确认关系不久,程美安就被那个疯子做成了人偶两人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恋人没错,但和宋修远走得越近,纪璇死得就越快。因为她会沦为那个疯子报复宋修远的工具。
纪璇起身走到衣柜前,脱下身上的小熊睡衣。
棉质布料蹭过颈侧咬痕时,还带着细微的涩。她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暗暗发誓以后有出息了一定要咬回去,咬死那个疯子!她刚拿出一件长袖衬衫搭在臂弯——
玄关处突然传来“砰”的巨响!
实木门板被猛地踹开,带着凛冽风意的脚步声瞬间逼近次卧!
“总署执行清查!所有人原地待查!”
纪璇吓得浑身一僵,衬衫滑落在地。
她甚至来不及弯腰去捡,只能死死抓着手中的睡衣挡在胸前。
慌乱抬眼时,正撞进一道锐利如鹰隼的视线。
为首的男人身着深灰暗纹制服,领口银质徽记在晨光里泛著冷冽锋芒,偏生衬得他那张脸愈发清隽出挑,瓷白的肤色细腻如瓷,在光线下透著淡淡的玉色光泽,下颌线虽绷得紧实,却不是粗砺的棱角,而是如精心雕琢的玉石般利落流畅。
这张清俊的脸和原著里对宋修远的描写几乎重合,尤其是那双沉在眼窝下的黑褐色眸子,睫毛纤长浓密,眨眼时在眼睑投下浅淡阴影,褪去文字里的单薄后,瞳仁深处凝著经年累月的锋芒与沉静。
这人难道是宋修远?
纪璇的心脏狂跳起来,指尖的睡衣攥得更紧,指腹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不敢确认,更不敢上前。
原著里那个疯子对宋修远的敌意深入骨髓,只要两人同框,自己就会沦为疯子泄愤的靶子。
而宋修远在看清她的瞬间,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他握枪的手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瞳孔骤然收缩,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喉结剧烈滚动着,连呼吸都变得粗重。
“美安?”他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纪璇听到这个称呼后基本上可以确定,对方应该就是宋修远。
他几步跨到她面前,纤长的手抬起几近要触碰到她苍白的脸,却又生生顿住,他的目光罕见慌乱地扫过她凌乱的发丝,还有锁骨处未褪的淡红印记,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变得暴戾又沉痛,良久才艰难吐出几个字。
“美安,怎么会是你?”
他本是带着总署的命令,以最冷静的姿态来追查那疯子的踪迹,脑中推演的全是布控与抓捕的方案。却万万没料到,这场凶险追查的终点,受难的竟是他放在心尖上,牵挂了无数个日夜的人。
纪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对方沉痛的目光。
因为她并不是程美安。
不等纪璇回答,他便猛地脱下身上的制服外套,宽大的衣料瞬间将她整个人裹住,带着一阵洗衣液的淡香和消毒水的气味。
“都出去!”宋修远转头低喝,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悲愤,“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
探员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房门被轻轻带上,将一室的凝重关在里面。
宋修远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原本锐利的目光此刻软得一塌糊涂,却又藏着无法言说的痛楚。他就这么凝视着她,像是要将这几年的空白都从她脸上找回来。
但一无所获。
多年不见,他们都变得太多。
他沉默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没事。”纪璇拢了拢身上带着他体温的制服外套,布料残留的温度却让她莫名不安。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目光,那里面的关切太过真切,反而让她更加警惕——
原著里,正是这份关切,让那个疯子对她下了死手。
宋修远显然不信,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视线却落在了床上凌乱的被褥上。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床单上投下的光斑恰好罩住几缕散落的黑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红。
他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眼眶里碎裂开来:“我们接到线报,那个疯子在这一带出现。你是受害者,需要配合调查——我知道这对你很难,但只有这样,才能最快洗清你的嫌疑,也能保护你。”
“我会配合。”纪璇垂着眼,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能想象出他此刻的心情,但她知道她不能回应,对面的人一旦招惹上身,对于她来说便是杀身之祸。
宋修远凝视著面前朝思暮想的人。
那个当年只会扑进他怀里哭的小姑娘,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如今依旧对他避如蛇蝎,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即便遭遇了如此重创,却还是坐在离他咫尺却分外遥远的位置。
宋修远沉默了很久,久到纪璇以为他要发怒,却听见他轻声说:“你先穿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房间,背影透著难以掩饰的落寞。
纪璇飞快地换好衣服,刚走出卧室,就听见探员的汇报声。
“探长,床单上检测出两种生物痕迹,一种是钟仁耀的血迹,另一种是那个疯子的。”
似是不想在宋修远面前说得太直白,探员点到即止。
宋修远“砰”的一声一拳砸在墙上,声音冷得像冰:“立刻扩大搜索范围,沿着小区监控排查那个混蛋的逃离路线,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探员收到命令后转身离开。
忽然,宋修远听到了身后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他回头看向纪璇,目光里的怒火瞬间敛去,只剩下心疼。
“美安,你得跟我回总署做个笔录”宋修远注视著纪璇良久缓缓说道,“放心,有我在。”
纪璇心头一动,听到这话,心里莫名有了几分着落。
这还是头一次,在这个满是疯子的世界里,听到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您好,和我们走一趟吧。”一名年轻探员上前一步,打算给纪璇戴上手铐。
纪璇顺从伸出手去。
不料宋修远抬手挡去了探员递过去的手铐,极其自然地接过,语气平静:“不必了,你去忙吧,我来负责她。”
年轻探员点点头,小跑着出去。
宋修远将手铐别在腰带一侧,回身温柔地注视着她,缓缓说道:“走吧。”
纪璇跟着他上了专用车辆,坐在副驾驶座上,心里想着一会儿应该如何应对总署的盘问。
宋修远坐在驾驶座上,侧头看了她好几次。
看她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喉结动了动,右手抬起,悬在两人之间半寸处又顿住,指节微微蜷起,终究还是轻轻落回方向盘上:“不用紧张,只是例行问询,很快就会结束。”
纪璇回过神,连忙点头:“谢谢探长。”
话音刚落,宋修远的身体就是一僵,眼帘猛地颤了几下,握著方向盘的手也紧了紧。
纪璇见状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程美安从来都是叫他“修远”,这个称呼太生分了。
“叫我修远就好。”宋修远沉默了片刻,声音哑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纪璇小心翼翼扭头看他。
他目视前方,表情看似平静,可眼底的失落却像潮水般快要溢出来,连眼尾都泛著红。
纪璇的心猛地一揪。
或许程美安不知道,但她却是清楚的。
无论宋修远从前做过什么,都是为了程美安。
他曾为了给养母凑医药费,重回那个让他受尽屈辱的地方,只为了见到她的笑脸,重新获得她的接纳;他多年来从未放弃过她,一直给她发短信却丝毫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唯恐会打扰她的生活
程美安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人,而自己刚才的一声“探长”,无疑是在他心上划了一刀。
她张了张嘴,想改口叫哥,却听见宋修远轻声说:“到了。”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这才是一切的开始。
纪璇看向窗外的总署大门,却不料后视镜里——
赫然站着一道漆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