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的存在像一根细刺，扎进了溪谷营地逐渐安稳的生活表层之下。那些“深蓝”精华的影像和远古书册的纹路，在知情者心中悄然发酵。直接莽撞地闯进去是最愚蠢的选择，但完全置之不理则可能错失重要信息，甚至在未来陷入被动。
调查在谨慎中展开，主导者是陆诗文。
“任何地下交易网络都有其脉络。”她在第二天的晨会上铺开一张自制的关系图，“货物来源、运输渠道、客户网络、保护伞。我们要做的不是捅破它，而是理解它的结构。”
调查从外围开始。
张小五和陆雨被严令禁止再接近废弃矿区，但他们之前在集散点建立的简单人脉派上了用场。通过用少量狼肉从几个常驻摊贩那里换来的闲聊，他们拼凑出一些碎片信息:
黑市大约在两个月前开始活跃；
货物“时有时无”，但每次出现都是“硬货”；
有个绰号“瘦猴”的掮客经常在集散点物色“有实力的新客户”；
最近一次大规模交易是在三天前的午夜，有人看到两辆没有标识的越野车在矿区附近出没。
陆诗文将这些信息与她从研究院内部有限渠道了解的情况进行交叉比对。她发现一个有趣的时间点:黑市活跃期与研究院第七研究所的一次“重大实验事故导致部分高能耗设备损毁”的报告时间接近。而那次事故后，研究院对能量结晶和特殊样本的回收价格上调了15。
“内部流失的可能性在增加。”陆诗文在笔记上标注。
曹昆则从另一个角度切入。他带着刘雯雯，以“熟悉周边环境、评估潜在威胁”的名义，在距离废弃矿区约八百米的一处高地上进行了连续两天的隐蔽观察。他们使用了一台从研究院兑换来的、经过曹昆微幅强化的旧式望远镜。
观察发现了规律:
黑市并非全天开放，只在午后三时至傍晚六时，以及晚间九时至午夜这两个时段有人流进出；
白天时段多为散户和小型团队，交易规模小；
夜间时段则会有明显“更专业”的人员进出，且逗留时间更长；
矿区外围有暗哨，至少三个固定观察点，警惕性很高。
第三天，转机出现了。
张小军在一次去集散点换取蔬菜种子的过程中，被一个干瘦、眼神精明的男人主动搭讪——正是绰号“瘦猴”的掮客。
“兄弟，听说你们溪谷团队最近手头硬，干了票大的？”瘦猴递过来一支劣质卷烟，被张小军摆手拒绝。
“混口饭吃。”张小军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憨厚地笑了笑。
“光是吃饭可不够。”瘦猴压低声音，“这世道，得往上爬。我看你们团队有潜力，要不要接触点‘高级货’？”
“什么货？”
“能让你们变得更强的东西。”瘦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比研究院兑的那些大路货强得多。当然，价钱也‘好看’得多。”
张小军装作犹豫:“我们积分不多”
“积分？”瘦猴嗤笑，“那玩意儿也就买买日常。真正的好东西，得用‘硬通货’换。”
“什么是硬通货？”
瘦猴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高纯度能量结晶、未登记的远古遗物碎片、稀有变异活体样本或者，”他顿了顿，“有价值的情报。比如，某个新发现的、还没被军方标记的资源点。”
这次接触证实了陆诗文的两个推测:黑市有自己的价值体系，并且它在主动收集情报和资源点信息。
曹昆决定冒一个可控的风险。
他让张小军与瘦猴约定了第二次见面，地点在集散点边缘一间半废弃的修理铺。这次，曹昆亲自扮演团队里“负责资源探索的副手”，陆诗文则伪装成他的“助手”，在远处用强化过的监听设备监控。
见面时，曹昆表现出适度的警惕和贪婪。他展示了一小片用密封盒装着的、来自地底迷宫的发光苔藓样本——这是经过精心挑选的，能量特性独特但并非不可替代的样品。
“这东西，能换什么？”曹昆问。
瘦猴仔细检查了苔藓，眼睛微亮:“有意思能量属性偏向精神舒缓，少见。哪儿弄的？”
“运气好，在一个旧防空洞里。”曹昆给出准备好的说辞，“量不多，就这几片。”
“可以换一支‘标准蓝’，”瘦猴说，“或者如果你能提供具体位置信息，可以换半支‘深蓝’的信息费。”
曹昆摇头:“位置不能说，我们还指望靠它细水长流。就换标准蓝。”
交易达成。瘦猴从一个隐蔽的墙缝里取出一个用铅箔包裹的小管，里面是约五毫升的淡蓝色液体。曹昆则交出了苔藓样本。
离开修理铺后，曹昆和陆诗文没有直接回营地，而是在集散点绕了几圈，确认没有跟踪后，迅速返回。
那支“标准蓝”被立刻送到陆诗文临时搭建的简易分析台上。她用从研究院兑换的基础检测仪进行了初步分析，结果令人震惊。
！“能量纯度确实比研究院的标准版高约百分之四十，”陆诗文记录着数据，“但更关键的是这里面有一种独特的‘能量签名’，或者说‘污染’。”
她调出光谱图，指着一段细微的波动:“这种波动模式，我在研究院的数据库里见过类似的——来自一种被称为‘深渊沉淀物’的样本。那是从某些极度危险的高污染区采集的变异矿物中提取出的副产物，能量活性高但极不稳定，且带有轻微的精神干扰特性。研究院严禁将其用于人体强化研究。”
“黑市精华掺了‘深渊沉淀物’？”曹昆脸色凝重。
“不完全是‘掺’，”陆诗文推了推眼镜，“更像是利用某种技术，将高纯度能量与这种沉淀物的‘活性因子’结合，从而制造出短时间内爆发力更强、但可能有未知长期副作用的产品。这解释了为什么黑市精华感觉‘劲更大’——它在透支潜力，或者埋下隐患。”
这个发现让调查的性质发生了变化。黑市不仅是在走私，更可能在销售危险的“劣质兴奋剂”。
就在他们分析结果时，负责监听设备后续数据整理的黄一一有了意外发现。在曹昆与瘦猴对话的录音背景音中，经过降噪和增强处理后，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微弱、但很有特点的电子提示音——那种声音，黄一一在跟陆诗文学习使用研究院提供的便携式分析仪时听过。
“是研究院制式设备的低电量提示音，型号应该是tr-7型便携能量检测仪。”陆诗文确认，“当时修理铺里除了瘦猴和我们，还有第三个人在隐蔽处，而且用的是研究院的装备。”
线索开始收束。
当晚，陆诗文通过之前与研究院某位助理研究员建立的、用于交换植物样本信息的加密信道，发送了一条谨慎的查询:“请教，tr-7型检测仪的配发范围和使用记录是否严格管控？”
回复在凌晨抵达，简短而意味深长:“tr-7为第七研究所外勤标配。上月有三台报损，两台确认销毁，一台失踪。勿再问。”
第七研究所。又是第七研究所。
黑市、深渊沉淀物、失踪的研究院设备、远古遗物书册这些碎片背后，一张模糊却危险的网正在浮现。
“第七研究所内部有问题，”曹昆在晨光中得出结论，“而且他们涉及的东西，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黑暗。黑市只是表象之一。”
调查有了方向，但也踏入了更深的迷雾。他们知道了危险来自何方，却还不知道那危险的全貌，更不知道，这张网究竟有多大，网中央蛰伏的，又是什么。
“我们需要更多证据，”陆诗文说，“但也需要更小心。如果第七研究所真的牵涉其中，那意味着我们在堡垒内部，也有看不见的敌人。”
晨光中的溪谷营地宁静依旧，但核心成员们都知道，平静之下，暗流已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