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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浩浩仪仗出京华,一步一礼送天家(1 / 1)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之间,便已是万历四十三年的暮春五月。

经过了数月的准备和反复的博弈,关于已故圣母皇太后李氏的最终安葬事宜,终于尘埃落定。

五月二十四日,礼部正式上题,由内阁票拟,最终呈送御前,钦定了发引的最终日期和所有流程。

钦天监谨选,孝定贞纯钦仁端肃弼天祚圣皇太后之梓宫,定于本年六月初九日辰时,吉入金井;再于六月十五日辰时,掩土为安。

而皇太后的神主牌位,则于六月二十二日午时,奉安回宫中几筵。

整个发引大典,前后历时近一月,其规制之繁复,仪式之隆重,可谓是旷古烁今!

发引前期六日,太常寺便先行上奏,请旨斋戒。自六月初五日起,凡参与大典的文武百官,皆需在本衙门内宿歇,清心洁身,致斋三日,不得饮酒食肉,不得行房事。

与此同时,太常寺和光禄寺,早已是忙得人仰马翻,备办着大典所需的一切祭品、香烛、制帛。翰林院的大学士们,也早已将一应的祭文、祝文,都仔仔细细地撰写完毕。

万历皇帝也随之下一连串的旨意,任命各项执事官员:

敕命勋戚重臣一员,充任此次大典的“奠献使”,总领祭拜护丧之事。

敕命京营武臣一员,管领随行官军,护侍梓宫安全。

钦定内阁大学士叶向高,为“题主大臣”,负责最后为神主牌位点主。

钦命礼部堂上官一员,为“监礼官”,负责监察整个大典的礼仪规制。

敕命司礼监太监卢受、李恩、常云等人,总领护丧内侍官,并协同内官监、内使、匠作人等,办理内廷一应事宜。

五府、九卿等重要衙门,也需各出一位堂上官,负责分段护送梓宫。

工部需委派官员,会同内官监,提前赶往京郊的清河、沙河两处驿站,以及天寿山陵寝之下,搭建起可供奉安梓宫的席殿,以及沿途所需的祭所和护送人员的憩宿之所。

户部则需委官,供给所有扈从官军、匠役等人,全程所需的各项行粮、钞锭、马匹、草料等。

兵部也需按照旧例,从锦衣卫、五军营等处,调拨大典所需的官校旗仗、马匹车辆。

自打皇曾祖母李太后的发引日期定下来之后,朱由检便觉得,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场无休无止的、盛大的行为艺术之中。

每日里,天还未亮,他便会被乳母陆氏和管事太监徐应元等人,从温暖的被窝里“请”了出来。经过一番繁琐的盥洗之后,便要换上那身粗糙刺痒、让他浑身都难受的重孝缞服。

然后,便要跟着自己父亲和大哥,一同前往那早已是人满为患的慈宁宫门之外,行那所谓的哭临大礼。

起初,朱由检还觉得有些新奇。可接连三日下来,每日两次,风雨无阻地,要对着那冰冷的宫门,哭上足足十五声,他便也觉得有些麻木了。

他看着周围那些同样是身着重孝的大人们,有的哭得是真情实意,涕泪横流;有的,则纯粹是干打雷不下雨,光张着嘴嚎,却不见半滴眼泪下来。

他心中暗道:这皇家,还真是个锻炼演技的好地方啊!

自六月初七日起,百官及皇亲国戚、在京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命妇,皆需得身着最为沉重的缞服,每日清晨,亲诣慈宁宫门之外,行哭临大礼!

初八日早,文武百官还需题请,加祭一坛;命妇们,也需另设祭坛。

自初七日至二十二日神主回宫之日止,京城再次免朝,并禁绝屠宰与音乐。

初七日当天,需遣专官,将发引安葬的日期,分别祭告于天坛、地坛、太庙、太社、太稷。

是日晚间,万历皇帝本人,则需以葬期,亲自告于灵堂几筵之前。

只见内侍官早已将三牲醴酒等祭品陈设妥当。万历皇帝身着重孝缞服,在内导引官的引导之下,亲诣拜位。皇太子朱常洛、瑞王、惠王、桂王等诸皇子,以及皇长孙朱由校,也皆是身着重孝,随侍在后。

众人行四拜礼,奠上丝帛,三献美酒。待祝官读完祝文,万历皇帝俯伏在地,举哀痛哭,众人也随之哭泣。礼毕之后,再行四拜,焚烧祝文与丝帛。

随后,穆庙的皇妃们共祭一坛;中宫王皇后祭一坛;翊坤宫郑皇贵妃等诸妃共祭一坛……皇长孙、诸孙、诸孙女共祭一坛;甚至连那勤侍夫人彭金花等人,也与那尚六局的秀才、合宫的宫人们,共祭了一坛。

初八日,则需再遣官员,分别祭告京城各处的城门及诸神庙,祈求一路平安。

终于,到了六月初九日,启奠发引的正日。

这一日,朱由检更是被折腾得够呛。

他先是跟着父王和皇爷爷,在慈宁宫的灵堂之内,行了那冗长无比的“启奠”大礼。那没完没了的跪拜、上香、奠酒,搞得他那两条小短腿,都快要跪麻了。

礼毕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他也是站在丹陛之下。看着那些身穿各色官服的大臣们,和那些头戴凤冠霞帔的命妇们,如同走马灯一般地,在眼前晃来晃去。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纸钱的烟火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死亡的压抑气息。

终于,随着司礼监太监一声悠长的唱喏,那扇紧闭的灵堂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只见内侍官们,先是小心翼翼地,将那书写着谥册和宝印的舆车,给抬了出来。紧接着,又是那供奉着神主牌位的神帛舆,和那巨大的香亭。最后,两杆书写着“孝定贞纯钦仁端肃弼天祚圣皇太后”的黑色铭旌大旗,在数十名内侍的护卫之下,缓缓地,从那昏暗的殿内,移了出来。

那一刻,整个慈宁宫前,所有的喧嚣,都瞬间静止了。

只听得“砰!砰!砰!”的闷响声,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文武百官,皆是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

紧接着,那具用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的、巨大无比的梓宫,便在数百名身强力壮的执事官的肩头之上,缓缓地,缓缓地,从那殿堂的深处,抬了出来!

在梓宫的两侧,还有数十名手持着巨大羽扇的内侍,分列左右,将其遮挡得严严实实。

当那具承载着一位时代女性最终归宿的灵柩,从自己面前经过之时,朱由检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悲凉,瞬间便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看到,自己的父王朱常洛,早已是哭得不能自已,几乎是要瘫倒在地,全靠着王安和邹义二人的搀扶,才能勉强站立。

他看到,中宫的王皇后,以及那翊坤宫的郑贵妃,也都立在帷帐之内,用锦帕掩着嘴,低低地啜泣着。

甚至……

他看到,御座之上的皇爷爷万历皇帝,虽然依旧保持着天子的威严,但那双早已浑浊的眼睛里,也泛起了点点的泪光。

梓宫被缓缓地抬上了那早已在午门之外等候的、巨大无比的大辇。

万历皇帝又亲自上前,行了最后的“遣奠”之礼。

然后,便听司礼监的太监,跪在梓宫之前,用一种凄厉的、几乎不似人声的语调,高声奏道:“恭请圣母皇太后灵驾进发!”

随着他这一声呼喊,早已等候在旁的教坊司大乐鼓吹,瞬间便奏起了那苍凉而又悠远的哀乐!

那巨大的灵车,便也在这哀乐声中,在数百名校尉的拖拽之下,缓缓地,缓缓地,开动了!

它驶过了午门,驶过了端门,驶向了那更远、也更未知的远方。

万历皇帝在承天门外,看着那渐渐远去的灵柩,终于是再也支撑不住,攀着城楼的栏杆,发出了如同孩童一般的恸哭之声!

而朱由检,也同样是被这股巨大的悲伤氛围所感染,眼圈也不由自主地,红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为这位曾给予过自己无限庇护的皇曾祖母而悲伤,还是在为这个,即将失去最后一块“压舱石”的、风雨飘摇的大明王朝而悲哀。

这场宏大而又漫长的葬礼,如同这个王朝本身一般,充满了繁文缛节,充满了无尽的哀荣,也充满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暮气。

而他,也只是这场盛大表演之中,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亲历者罢了。

随着圣母皇太后李氏的梓宫,在万历皇帝和众皇室宗亲的恸哭声中,缓缓驶出承天门、大明门,这场国丧大典,也便进入了它最为繁琐,也最为庄重的“路祭”与“安陵”的阶段。

早已等候在外的司礼监、礼部、锦衣卫等各衙门的提督官员,立刻便接管了仪仗队伍。大乐鼓吹在前,浩浩荡荡,虽有仪仗,却按制“设而不作”,一路之上,只闻那车轮滚滚的沉闷之声,和那数千扈从官军甲胄摩擦的“沙沙”声响,更添了几分肃杀与哀戚。

灵驾行至德胜门外,早已在此处等候多时的“奠献使”,也通常由勋戚重臣担任,便立刻在工部临时搭盖的祭殿之内,举行了第一场“遣祭”。三牲九鼎,香烛醴酒,一应俱全。奠献使行四拜礼,奠丝帛,献美酒,待祝官读完那充满了溢美之词的祝文之后,便又俯伏举哀,焚烧祝帛,礼毕之后,才敢跪请梓宫再次启行。

出了德胜门,便更是“一步一礼,十里一祭”。

先是在鼓楼的西边,早已是搭起了一座高台。在京的各路皇亲国戚以及文武官员的命妇们,在此共祭一坛。待祭奠完毕,女眷们的送葬之路,也便到此为止,各自打道回府了。

再往前,到了土城之外,则是公、侯、伯、五军都督府、六部九卿等各衙门的在京官员,连同那些国子监的监生、以及京中有名望的耆老乡绅们,共祭的另一处祭坛。

行至清河之时,那些早已在此等候的僧官、道官们,也需得在此设下法坛,为这位一生笃信佛道的“九莲菩萨”,行最后一程的道场。

最后,到了沙河,便是那其余的皇亲国戚以及各路驸马们,共祭的最后一坛了。

而那些在京的文武百官们,则需得身着重孝缞服,自大明门起,一路步行,将梓宫送至这德胜门的土城之外。待到路祭结束,那些不负责具体执事和分段护送的官员们,方能各自还家。

其余那些负有护送职责的官员,则需得换上马匹,继续跟随着梓宫,一路骑行,直至天寿山下的红门之外,再重新下马步行,将梓宫,一直护送到那早已修建完毕的昭陵之前。

整个过程,戒备森严,规矩繁复。沿途的市井巷陌,凡有百姓辏集之处,听闻梓宫至,皆需得跪伏于道旁,低头举哀,待那巨大的灵车经过之后,方敢起身。

因路途遥远,梓宫的行进,自然也是不疾不徐,极为安稳。

初九日的夜晚,梓宫便驻跸于京郊的清河驿站。太常寺的官员需得先行跪奏,恭请梓宫安驻。然后,奠献使等人,便要行那叩头大礼,并举行“夕奠”,为梓宫“上食”。

初十日清晨,在启行之前,又要先行“朝奠”。待到傍晚,驻跸沙河,便又需得重复一遍那“夕奠”的礼仪。

十一日,发沙河,宿两水河。十二日,发两水河。每日的朝夕奠,皆是丝毫不敢马虎。

终于,在第十二日的傍晚,这浩浩荡荡的队伍,总算是抵达了此行的终点——天寿山皇陵。

执事官早已在陵寝的享殿之外,陈设好了巨大的“龙蟁”,恭候着梓宫的到来。

接下来的三日,又是更为繁琐的“安神礼”、“迁奠礼”、“赠礼”、“享礼”……

先要祭告后土及天寿山之山神;又要遣官,分别祭告长陵、献陵、景陵等历代帝王的陵寝,以禀明“新邻”将至。

直等到六月十五日的巳时,这个由钦天监算出的、最好的吉时,那封锁着玄宫的巨大石门,才被缓缓地打开。

在最后一次隆重的祭奠之后,太常寺的官员,跪于梓宫之前,高声奏道:“恭请孝定贞纯钦仁端肃弼天祚圣皇太后灵驾赴玄宫!”

于是,那沉重的梓宫,便在数百名执事官的合力之下,被缓缓地,缓缓地,迁入了那早已修建完毕的、幽深的地宫之内。

待到谥册、宝印、以及各色冥器也一一摆放妥当之后,那巨大的玄宫石门,便在“轰隆隆”的巨响之中,被再次永远地,关闭了。

最后,再由首辅叶向高亲自为那新立的神主牌位“题主”,写上完整的谥号,这场旷日持久、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的国丧大典,才算是真正地,画上了一个句号。

六月十九日,李太后的神主牌位,在内侍官和百官的护卫之下,又浩浩荡荡地,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途。

一路之上,朝夕祭奠,依旧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待到六月二十二日,神主还京之时,文武百官又需得再次身着缞服,亲至城外迎候。

而当神主进入紫禁城之时,万历皇帝本人,也需得亲率皇太子、诸王、皇长孙,以及皇后、皇贵妃等后宫众人,在午门之内,跪迎母后“魂兮归来”。

最终,那方小小的神主牌位,被万历皇帝亲手,捧入了慈宁宫的几筵殿之内,与穆宗皇帝的神位并列,奉安妥当,享受那万世的香火。

直到第二日五更,再行完那最后的“卒哭礼”之后,这场持续了数月之久的国丧大典,才算是真正地落下了帷幕。

整个大明帝国,也仿佛是在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喘息之后,终于,又可以重新地,开始运转了。

朱由检拖着疲惫不堪的小小身体,被乳母陆氏和管事太监徐应元等人,送回了勖勤宫的寝殿之内。

这几个月来,他便如同一个身不由己的小木偶一般,被牵引着,参与了这场旷日持久、繁琐到了极致的国丧大典。

他早已是不胜其烦。

可当这一切,真的都尘埃落定之后,当他再次躺回到自己那张柔软舒适的小床之上时,他的心中,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他的脑海之中,不断地回想着这几个月来的种种景象:那浩浩荡荡的送葬行列,那一步一跪、三步一叩的繁琐礼节,那耗费了不知几许民脂民膏的祭品与仪仗,还有那些上至天子百官,下至贩夫走卒,都必须严格遵守的、无休无止的清规戒律……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这个拥有着现代灵魂的人,感到了一种深深的震撼,和一种发自骨髓的不解。

在他之前跟着大哥一起每天读书时,吴进中曾有过教育到——“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祭祀,与战争,才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两件事情。

他当初读到这句话的时候,还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可如今,亲身经历了这场几乎动员了半个帝国之力的“国之大丧”之后,他才彻彻底底地,明白了这句话背后,那沉甸甸的、也残酷无比的分量。

“原来是这样啊!”

朱由检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在他那个时代的人看来,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经济,是科技,是民生,是让每一个老百姓,都能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

可在这个时代……

在这个封建王朝的统治者眼中,发展民生。似乎,从来都不是最关键的事情。

他们所重视的,所为之倾尽国力的,是这一场场奢华无比的礼仪,是一次次用以彰显皇权、巩固统治的盛大表演!

是啊,表演。

用一场盛大的、不计成本的葬礼,来向天下人宣示皇家的孝悌与仁德;用那繁琐无比的、等级森严的仪典,来让每一个人,都牢牢地记住自己在这台巨大机器之中,所应该处的位置。

这或许,便是这个封建王朝的本质吧。

它不是为民生而存在的。

它只是为那御座之上的一个人,为那一个姓氏的血脉传承,而存在的。

想通了这一点,朱由检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抬头,透过那窗棂,望向了窗外那深不见底的、墨一般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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