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文渊阁,内阁。
内阁位于北京紫禁城的外朝区域,紧邻着文华殿。这里是明朝政治的核心地带,自明成祖朱棣设立内阁以来,它一直是辅佐皇帝处理政务的重要机构。
其权力在历史上经历了多次起伏,从最初的顾问机构逐渐发展成为明朝政治的核心中枢。到了万历年间,内阁的地位更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首辅更是权倾朝野。
内阁的建筑布局严谨,主殿宽敞明亮,四周环绕着书房、议事厅和档案室。这里不仅是政务处理的场所,更是朝中大臣们交流的重要平台。然而,万历四十年的内阁却显得有些冷清,曾经的辅臣们或因病致仕,或因政争去职,如今只剩下首辅叶向高一人独挑大梁。
叶向高坐在内阁主殿的书案前,面前堆满了奏折。他的眼神专注而深邃,一丝不苟地审阅着每一份文书。此时,他正在处理一份关于边疆军务的票拟。这份奏折关系到边境的安危,必须慎之又慎。
“大人,这份奏折事关重大,是否需要先与兵部商议?”书案旁,内阁中书官李奇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奇是李汶之子,三十八年九月,朝廷追赠李汶为太师,同时荫一子为中书舍人,他就是当时入内阁办事。
他的父亲李汶乃是嘉靖四十年顺天府乡试第三名,翌年登壬戌科进士第54名。初任工部主事,后升任都水司郎中。督工治理惠河,他有蓄有泄,疏浚有方,很得工部尚书朱公的器重。历二十年,李汶丁忧制满升任兵部右侍郎,这时西部边陲“虏患甚急”。
派去的督臣大都吃了败仗,于是朝廷任命李汶为都察院右都御使兼兵部侍郎,奉命持节都陕西军务,三边总督。他冒着炎热飞马上任,到任后治军严格,按章办事,严禁一切拜谒。通过精简机构,裁去冗员近千人,年省军费十万银两。
万历二十三年,西宁发来警报,青海蒙古部落首领永邵卜来犯。李汶调兰州和榆林驻军,令参将达云出塞百里迎击阿赤兔和海部之敌,大获全胜,又调兰靖等驻军,拦截后来的敌人,斩敌首九百余级。
万历二十四年李汶兵分三路,出塞突袭卜失兔军营,斩敌四百余,缴获马畜器械数千。在延绥歼敌一千七百余人,使敌人闻风丧胆。李汶督边十二年,历经大小战役一百多次。这期间, 万历皇帝一次次地下旨慰问,九次晋秩至少师兼太子太师、兵部尚书两加勋。
授特进银青光禄大夫、左柱国、赏尚书双俸禄等。时人评论朝廷倚重李汶的情形说:“急在外则以汶出,急在内则以汶人,直不得两李汶耳!”
后官至光禄大夫、左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协理京营戎政、兵部尚书。
叶向高抬起头,目光如炬,微微皱眉道:“兵部那边我已经派人去问过了,不过这票拟还是要我们先拟好,再送过去。边疆军务刻不容缓,不能有丝毫延误。”
李奇点了点头,恭敬地说道:“大人,那这份票拟我这就去拟。”
叶向高摆了摆手,示意他稍等,然后缓缓说道:“不急,你先看看这份奏折,把其中的关键点梳理清楚。边疆的粮草供应、兵力调配、防御工事的修缮,这些都是关乎将士性命的大事。我们要确保每一条建议都切实可行。”
李奇点了点头,认真地接过奏折,开始仔细研读。叶向高则继续埋头于其他奏折,他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一丝不苟地批注着。
过了一会儿,李奇抬起头,有些犹豫地说道:“大人,这份奏折中提到的粮草供应问题,我觉得有些棘手。边疆的粮食储备已经不足,而最近的运输又屡屡受阻,这该如何是好?”
叶向高放下手中的笔,沉思片刻,然后缓缓说道:“粮草问题确实是个大难题。不过,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一方面,要督促户部尽快调配粮食,确保运输路线的畅通;另一方面,可以考虑从附近的州府临时征调一些粮食,以解燃眉之急。同时,也要通知边疆将领,做好节粮的准备,避免不必要的浪费。”
李奇听得连连点头,心中不禁对叶向高的见识和决断力佩服不已。他连忙说道:“大人,我这就去拟票拟,按照您的意思去办。”
叶向高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投入到奏折的批阅中。他的心中清楚,内阁如今只剩下他一人,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但他从未有过丝毫退缩,因为他深知,自己肩负的是整个大明王朝的安危。
李奇拿着奏折,转身准备离开,叶向高突然叫住了他:“李奇,你父亲李汶的事迹我早有耳闻。他一生为国尽忠,屡建奇功,堪称朝廷的栋梁之才。你如今入阁办事,更要继承你父亲的遗志,为朝廷效力。”
李奇停下脚步,转身恭敬地说道:“大人,家父的教诲我时刻铭记在心。我虽不及家父之才,但定会尽心尽力,不负大人所托。”
叶向高点了点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欣慰:“嗯,先别急。记住,凡事要谨慎,不可急躁。接着读下份奏折吧!”
李奇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叶向高继续埋头于奏折,心中却不禁想起了李汶的传奇一生。李汶在边疆督军十二年,历经大小战役一百多次,屡建奇功,堪称朝廷的栋梁之才。他的治军严格,精简机构,裁去冗员,年省军费十万银两,为朝廷节省了大量的开支。他的军事才能和治军方略,至今仍被朝中大臣们津津乐道。
叶向高心中暗想,李奇继承了父亲的遗志,入阁办事,定能为朝廷效力。他相信,李奇在内阁中一定会有所作为,继承父亲的遗志,为大明王朝的繁荣昌盛贡献自己的力量。
李奇闻听后,也接着读下一份章本,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在寂静的值房里显得格外沉重:
“阁老,都察院御史钱桓,今日又上一疏。”
他微微停顿,抬眼观察叶向高的反应。叶向高并未抬头,只是握着朱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墨点悬在奏疏边缘,欲滴未滴。
李奇继续念道:“疏言,‘青宫辍讲已久,内外忧疑。乞陛下俯念国本至重,早示讲期,以慰天下臣民之望,而固社稷磐石之安’。”他语速平稳,但“辍讲已久”、“国本至重”、“磐石之安”这几个词,仿佛带着无形的重量,压向书案后的老人。
叶向高终于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堆积的文牍,投向窗外深沉的暮色。他的脸在昏暗中显得沟壑纵横,疲惫像一层洗不掉的尘土。他未置一词,只是将视线收回,重新落在那份奏疏抄件上。
李奇心领神会,低声道:“钱御史在疏中引经据典,恳切异常。他说,太祖高皇帝作《储君昭鉴录》,谆谆教导储君之道,用心何其良苦!成祖文皇帝制《文华宝鉴》,亦是垂范后世。此乃‘二祖明训’,实乃‘万世之法程’。”
他稍作停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与焦虑,“然今青宫辍讲,因循竟已八载!八年来,大小臣工,上自九卿科道,下至州县微员,凡忧心国本者,无不竭诚疏恳,所上奏章,亡虑百数十通矣!”
叶向高依旧沉默,只是那握着笔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李奇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丝,带着压抑不住的困惑和无力感:“然皆不足以动圣听分毫!举朝皇皇,莫得其解。阁老,窃意天下之任,悬于太子一身。此乃天地之所寄命,祖宗之所寄统,何其重且大也!”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痛切地质问:“岂可如此愒日玩月,频年不接师保宫僚之正人?不闻诗书礼乐之正论耶?长此以往,国本何安?人心何系?”
值房内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归鸦啼鸣,更添几分凄凉。檀香燃尽,最后一缕青烟袅袅消散。
良久,叶向高终于动了。他放下朱笔,并未去看李奇,只是用一种极低、极平缓,却仿佛带着万历皇帝特有的那种疏离、倦怠又隐含一丝固执的腔调,缓缓开口。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冰冷地回荡在房间里:
“知道了。太子身子弱,天气寒暖不定,讲读事体,待朕再思量。诸臣工忠君体国之心,朕已悉知。不必再渎奏。”
李奇屏息凝神,飞快地将叶向高模仿的“圣意”记录在一张素笺纸条之上。
墨迹未干,他小心地将其附在那份钱桓奏疏的抄件旁边。动作熟练,却透着深深的无奈。偌大的内阁,如今只剩叶阁老一人苦苦支撑。
陛下久不补录阁臣,叶老年逾古稀,精力日衰,许多琐碎文书誊录、信息传递之事,确需李奇这样的中书舍人从旁帮衬。这已非体例,实乃不得已而为之。
李奇刚将纸条放好,正准备收拾案头,继续处理下一份堆积如山的文书时——
值房外,一声尖利、拖长、带着皇家特有威仪的通传声,毫无预兆地刺破了文渊阁的沉寂:
“有——圣——喻——!”
这声音如同冰锥,瞬间扎进室内沉闷的空气。李奇的手猛地一抖,刚拿起的一份题本险些掉落。他倏然抬头,脸色微变,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在这个时辰?突如其来?是针对方才钱桓的奏疏?还是……
叶向高的反应则深沉得多。他那布满皱纹的眼皮猛地抬了一下,浑浊的眼珠深处掠过一道极其锐利的光芒,如同古井中投入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表面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