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武当集暗流涌动数日后,各方势力终于按捺不住,开始正式发难。
这一日,恰逢张三丰百岁寿辰临近(虽非正日,但以此为借口再好不过)。以少林、峨眉、崆峒三大派为首,崐仑、华山、丐帮等数十个大小门派为辅,组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祝寿”队伍,联袂登上武当山。
紫霄宫前,广场肃穆。武当派掌门宋远桥率领俞莲舟、张松溪、殷梨亭、莫声谷等一众弟子,早已在此等侯。人人面色凝重,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李玄清作为杂役弟子,本无资格参与此等场合,但他如今身份特殊,被特许在紫霄宫偏殿一角侍立,实则也是宋远桥有意让他见识一番风浪。他垂手而立,气息内敛,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广场上的情景。
只见少林派以空性大师、圆音和尚为首,僧袍庄严,手持禅杖,宝相(注:此处应为“宝相庄严”,但原文为“宝相”;峨眉派以静玄师太为首,一众女尼白衣胜雪,气质清冷;崆峒派宗维侠带着几名弟子,眼神锐利,气势逼人;其馀各派代表也皆非庸手。这阵仗,哪里象是来祝寿,分明是兴师问罪!
“阿弥陀佛!”空性大师上前一步,双手合十,声如洪钟,“宋掌门,诸位武当道友,贫僧空性,携少林弟子,及武林同道,特来拜会张真人,恭祝真人百岁寿辰,福寿绵长!”话说得客气,但语气中却无多少暖意。
宋远桥面色不变,上前还礼,不卑不亢:“有劳空性大师、静玄师太、宗大侠及诸位同道远道而来,武当派蓬荜生辉。家师近日正在闭关清修,不便见客,特命远桥在此接待诸位,若有怠慢之处,还望海函。”他直接搬出张三丰闭关为由,试图挡驾。
宗维侠闻言,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宋掌门,张真人百岁大寿,乃武林盛事。我等千里迢迢而来,一片诚心,莫非连真人的面都见不到吗?还是说……武当派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让我等知晓?”这话已是毫不客气,直指内核。
静玄师太也淡淡开口,声音清越却带着锋芒:“宋掌门,听闻贵派张五侠已从海外归来,实乃可喜可贺。只是,当年与张五侠一同失踪的,还有那为祸武林的金毛狮王谢逊,以及……屠龙宝刀。不知张五侠可否现身一见,为我等解惑,以安武林同道之心?”她直接将话挑明,顿时,广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在武当派众人心头。
宋远桥心中怒意升腾,但面上依旧保持冷静:“静玄师太此言差矣。五弟刚刚回山,舟车劳顿,且家中稚子身中玄冥神掌,伤势沉重,正在救治的关键时刻,实在不便见客。至于谢逊和屠龙刀之事,乃属五弟私事,与武林公案有何干系?诸位以此相逼,恐怕有失江湖道义!”
“道义?”崆峒派宗维侠猛地踏前一步,气势汹汹,“谢逊那恶贼,杀人无算,乃是武林公敌!屠龙宝刀,更是关系武林气运的神兵!岂能一句‘私事’便轻描淡写地带过?张翠山与那魔教妖女殷素素结合,又与谢逊牵扯不清,如今安然归来,却对谢逊下落讳莫如深,这如何能让天下英雄信服?!”
“宗维侠!你放肆!”莫声谷年轻气盛,再也忍耐不住,怒喝道,“你敢辱我五哥五嫂!”
“哼!难道我说错了吗?”宗维侠毫不相让,“今日若不说出谢逊和屠龙刀的下落,我等绝不罢休!”
“对!交出谢逊!”
“说出屠龙刀的下落!”
“武当派想独吞宝刀吗?!”
崆峒、崐仑等派弟子纷纷鼓噪起来,场面一时剑拔弩张。
少林空性大师双手合十,看似打圆场,实则施压:“阿弥陀佛,宋掌门,宗大侠稍安勿躁。谢逊之事,确乃武林公案,张五侠既已归来,于情于理,都该给天下同道一个交代。至于张真人之孙伤势,我等亦感同情,或可集思广益,共同设法救治。但公义私情,还需分明啊。”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占了道理,又显得慈悲为怀,将武当派逼到了墙角。
宋远桥、俞莲舟等人脸色铁青,对方以大势压人,句句不离武林公义,让他们难以反驳。若强行拒绝,只怕立刻会落人口实,说武当派包庇谢逊,意图独霸屠龙刀,届时武当百年清誉将毁于一旦!
偏殿内,李玄清冷眼旁观,心中了然。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为了利益,扯着“公道”“大义”的虎皮,行逼迫之实。那张三丰为何还不现身?是考验弟子,还是另有深意?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气氛紧张到极点之时——
“诸位今日齐聚武当,是来为家师祝寿,还是来兴师问罪?”
一个平静中带着压抑怒意的声音,从紫霄宫大殿内传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张翠山搀扶着脸色苍白的殷素素,缓缓从殿内走出。张翠山面色憔瘁,眼布血丝,显然为爱子伤势心力交瘁,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目光锐利地扫过广场上的各派人士。
殷素素依偎在丈夫身边,虽然虚弱,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倔强和决绝。
正主终于出现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张翠山身上。
空性大师上前一步:“阿弥陀佛,张五侠,别来无恙。贫僧等此来,一是为张真人祝寿,二来,也确实想向五侠请教金毛狮王谢逊的下落。谢逊恶贯满盈,武林共诛之,还望五侠以大局为重,莫要自误。”
张翠山看着眼前这些道貌岸然之辈,想起冰火岛上谢逊的疯癫与痛苦,想起义兄对自己的舍身相护,又想到如今爱子奄奄一息,而这些人却在此苦苦相逼,心中悲愤交加,忍不住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苍凉与讽刺:
“哈哈哈……好一个以大局为重!好一个武林公义!你们口口声声说要除魔卫道,可当年我义兄全家被灭门,他四处求助,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又在何处?!他被成昆陷害,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你们又可曾给过他半分公道?!”
他目光如电,逼视空性、宗维侠等人:“如今,你们不过是为了那柄屠龙刀罢了!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被张翠山当众揭穿心思,空性等人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宗维侠恼羞成怒,喝道:“张翠山!休要胡言乱语!谢逊杀人如麻,乃是事实!你与这魔教妖女结合,又认贼作兄,如今还想包庇他吗?今日若不交出谢逊,休怪我等不客气!”
“不客气?”张翠山惨然一笑,猛地抽出腰间长剑,朗声道,“我张翠山顶天立地,对得起天地良心!谢逊是我结义兄长,他的下落,我绝不会告诉你们这些伪君子!想要动武?尽管放马过来!我武当派,还没有怕过谁!”
“五弟!”
“五哥!”
宋远桥、俞莲舟等人见状,立刻上前与张翠山并肩而立,武当派弟子也纷纷亮出兵刃,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大战一触即发!
李玄清在偏殿内,微微摇头。张翠山性情刚烈,被逼到绝境,选择硬碰硬,虽显血性,却非明智之举。如此正中对方下怀,给了他们动手的借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温和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春风化雨般,响彻整个广场,瞬间抚平了所有的躁动与杀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今日是老道寿辰?怎地如此热闹?”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张三丰不知何时已出现在紫霄宫殿前,身着灰布道袍,面容清癯,目光温润,仿佛一位寻常老翁。但他只是站在那里,便如同定海神针,让整个剑拔弩张的场面,瞬间凝固。
空性、静玄、宗维侠等各派高手,感受到那股深不可测、如渊如海的气息,无不色变,纷纷躬身行礼:“晚辈拜见张真人!”
张三丰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张翠山身上,轻轻一叹:“翠山,把剑收起来吧。”
“师父……”张翠山眼框一热,依言还剑入鞘。
张三丰这才看向空性等人,淡淡道:“诸位远来是客,若是真心来祝寿,老道欢迎。若是另有要事,也请直言。只是,莫要惊扰了山上的清静,吓坏了孩子。”
他话语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金毛狮王谢逊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彻底搅浑了武当山的水。而张三丰的现身,则将这场风波,推向了更加莫测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