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树枝叶繁茂,李玄清的身影完美地融入阴影之中,气息收敛,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他居高临下,冷静地观察着下方空地上一触即发的人虎之战。
宋青书不愧是武当三代弟子中的翘楚,面对凶悍异常的吊睛白额虎,虽惊不乱。他身法灵动,梯云纵施展得出神入化,每每在虎爪及体的瞬间,以毫厘之差闪避开来。手中长剑更是化作一道道银色电光,或刺或削,或点或撩,招招不离猛虎的眼、喉、腹等要害。
武当剑法讲究以柔克刚,以静制动。宋青书深得其中三昧,并不与猛虎硬拼力量,而是凭借精妙的步法和剑招,不断游斗,消耗猛虎的体力,查找一击必杀的机会。
赵虎、孙七等四人则在外围策应,结成简易的剑阵,见缝插针地出剑攻击,牵制猛虎的行动。他们武功虽远不如宋青书,但配合默契,倒也给猛虎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吼!”
猛虎屡次扑击落空,身上又添了几道浅浅的血痕,愈发狂躁。它周身那层淡薄的黑红气息似乎浓郁了一丝,双目赤红如血,咆哮声震得树叶簌簌落下。猛地,它放弃了对宋青书的追击,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不符合体型的敏捷骤然转向,如同一道黄色旋风,直扑向左侧的赵虎!
这一下变起仓促,赵虎没想到猛虎会突然舍弃最强的宋青书转而攻击自己,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手中长剑胡乱向前刺去,脚下步伐已乱。
“小心!”宋青书脸色一变,急忙挺剑救援,但距离稍远,已然不及。
眼看赵虎就要丧生虎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只见一道灰影,快如闪电,从侧面激射而至,精准无比地打在了猛虎探出的前爪关节处!
“噗!”一声闷响。
那猛虎的前爪猛地一颤,扑击之势顿时一滞,发出一声吃痛的怒吼。
赵虎趁机连滚带爬地向后逃开,捡回一条性命,脸色煞白,惊魂未定。
众人这才看清,那击退猛虎的,竟是一枚普普通通的鹅卵石!
是谁?
宋青书、赵虎等人惊愕地望向石子飞来的方向——那棵枝叶茂密的古树。
只见一道青影,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从树上飘然而下,轻盈地落在空地边缘。来人一身洗得发白的杂役道袍,身形略显单薄,面容清秀,神色平静,不是李玄清又是谁?
“李玄清?!”宋青书瞳孔一缩,失声叫道,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怎么会在这里?刚才那枚石子……是他打的?这怎么可能?那石子上的力道和准头,绝非一个普通杂役弟子所能拥有!
赵虎、孙七等人更是目定口呆,如同见了鬼一般。这个他们平日可以随意欺辱的废物,怎么会出现在这危险的后山?还出手救下了赵虎?
李玄清没有理会众人惊骇的目光,他的视线落在因受挫而更加暴怒的猛虎身上,眉头微皱。这猛虎的状态很不对劲,那黑红气息充满了暴虐和邪异,似乎能激发其潜能,让其不知疼痛,不畏生死。
“宋师兄,这猛虎似被邪气侵染,寻常方法难以速胜。不如由我来引开它,诸位师兄可趁机结阵,攻其要害。”李玄清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
“你?”宋青书下意识就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刚才那神乎其技的一石,以及李玄清此刻展现出的从容气度,都让他意识到,眼前这个杂役弟子,绝对不象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想起了太师父的另眼相看,想起了之前种种异样……难道,这小子一直在隐藏实力?
一种被欺骗、被比下去的羞怒感涌上心头,但眼下形势危急,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宋青书咬了咬牙,沉声道:“好!你小心!这畜生力大无穷,切不可硬拼!”
他也看出了猛虎的异常,寻常游斗恐怕难以短时间内拿下,反而可能出现更多伤亡。既然李玄清主动提出诱敌,他倒要看看,这小子到底有几斤几两!
李玄清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目光锁定猛虎,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
下一刻,他的身影动了!
这一动,如清风拂柳,似流云过隙,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并非直来直去的猛冲,而是带着一种玄妙的弧线轨迹,瞬间就逼近了猛虎的侧面!
正是蕴含了御风术玄妙的身法!
“吼!”猛虎的注意力瞬间被这个速度极快、气息却并不强大的“小虫子”吸引。它放弃了对宋青书等人的对峙,怒吼一声,庞大的身躯带起一阵腥风,朝着李玄清猛扑过去!血盆大口张开,獠牙森森,腥臭之气扑面而来!
面对这足以开碑裂石的猛扑,李玄清面色不变。就在虎爪即将临体的瞬间,他腰肢仿佛没有骨头般轻轻一折,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同时脚下步伐如踩莲花,间不容发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猛虎扑空,巨大的惯性让它向前冲去。李玄清却如影随形,在避开的同时,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缕微不可查的紫气一闪而逝,精准地点向了猛虎的腰眼部位!那里是猛虎相对柔软的要害之一。
“噗!”指尖点中,如同击中坚韧的牛皮。猛虎吃痛,发出一声更加暴戾的咆哮,粗壮的虎尾如同钢鞭般横扫而来!
李玄清早已料到,点出一指后,毫不停留,身形再次飘忽而起,如同被虎尾带起的风吹动一般,轻飘飘地向上跃起丈许,恰好避开了这记横扫千军。他在空中一个灵巧的翻身,稳稳落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气息均匀,仿佛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只是闲庭信步。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写意潇洒,将时机、速度、反应的拿捏达到了极致!没有硬碰硬,全靠精妙绝伦的身法和精准的攻击。
宋青书、赵虎等人看得眼花缭乱,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身法!这反应!这胆识!这哪里还是一个杂役弟子?便是许多苦修多年的内门弟子,也未必能有如此表现!尤其是那闪避和反击时展现出的那种对力量的精妙掌控,已然隐隐触摸到了“入微”的境界!
“还不动手!”李玄清清冷的声音传来,惊醒了目定口呆的众人。
宋青书猛地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震惊和复杂情绪,厉声喝道:“布真武七截阵!攻它双目和咽喉!”
赵虎、孙七等人也反应过来,连忙压下惊骇,依言散开,与宋青书配合,布下了武当派的镇派剑阵之一的简化版——真武七截阵。七人(包括惊魂初定的赵虎)剑气相连,化作一张绵密剑网,将因追击李玄清而露出破绽的猛虎笼罩其中。
有了李玄清这个诡异莫测的“诱饵”牵制,宋青书等人压力大减,剑阵威力得以充分发挥。剑光闪铄,如同七条灵蛇,专攻猛虎要害。
那猛虎虽然凶悍,又被邪气激发潜能,但毕竟灵智未开,在李玄清那如同鬼魅般的身法骚扰和宋青书等人凌厉的剑阵攻击下,顿时左支右绌,身上不断添加新的伤口,黑红色的气息也波动不已。
李玄清并未再直接参与强攻,而是游走在战圈外围,如同一个高明的弈者,时而以石子远程袭扰猛虎关节,打乱其节奏;时而以身法引动猛虎扑击,为宋青书等人创造绝佳的攻击机会。他将自身定位为一个掌控全局的“辅助”,既展现了实力,又不过分暴露底牌。
在他的巧妙配合下,战局很快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一炷香后,伴随着宋青书一记凝聚全身功力、凌厉无匹的“神门十三剑”终极变化,长剑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刺入了因被李玄清引偏重心而暴露出的猛虎咽喉!
“噗嗤!”
血光迸现!
吊睛白额虎发出一声凄厉而不甘的哀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周身那诡异的黑红气息,也渐渐消散。
战斗结束。
空地上一片寂静,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宋青书还剑入鞘,脸色因内力消耗而有些苍白,他目光复杂地看向不远处神色平静的李玄清,心中五味杂陈。今日若非李玄清突然出现,不仅赵虎凶多吉少,他们想要斩杀这邪异的猛虎,也必然要付出惨重代价。
这个他一直看不起的杂役弟子,竟然拥有如此匪夷所思的实力!他到底是谁?潜入武当有何目的?还是说……他真的有什么惊天奇遇?
种种疑问,充斥在宋青书心头。
李玄清却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走到猛虎尸体旁,仔细观察了一下那消散的黑红气息,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初试锋芒,悄无声息,却已石破天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