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天光未亮,武当山还笼罩在一片深沉的墨色里。山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刮过紫霄宫前巨大的青石广场。
李玄清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杂役道袍,跟着数十名年纪相仿的少年,缩着脖子站在冰冷的广场上。他穿越到这个似是而非的综武世界,成为武当派一名最低等的杂役弟子,已经半个多月了。
身体原主和他同名同姓,是山下农户的儿子,因为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才被送上山来,指望混口饭吃,顺便学点粗浅功夫强身健体。可惜,这孩子的资质和他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辈一样,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愚钝。在人才济济的武当派,这样的资质,注定只能待在杂役房,干些挑水砍柴的粗活。
“哈!”
前方,负责督导晨练的三代首席弟子宋青书一声清喝,声震全场。他身着锦蓝道袍,腰佩长剑,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在一众杂役弟子眼中,宛如云端上的人物。
随着他的号令,众弟子开始演练武当筑基拳法——武当长拳。动作舒缓而沉稳,讲究以意导气,以气运身。这是武当弟子打熬筋骨、孕育内息的根基。
李玄清混在队伍末尾,努力模仿着周围人的动作。抬臂、沉肩、跨步、转身……每一个看似简单的招式,由他做出来,却总显得僵硬滞涩,与周围的流畅格格不入。这具身体似乎对武道有着天然的隔阂,经络淤塞,气感微弱。
“意守丹田,气沉涌泉!你们没吃饭吗?”宋青书负手在场中巡视,目光锐利如鹰。当他走到李玄清附近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李玄清!”宋青书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跟你说了多少次,野马分鬃,重心要稳,手臂要圆融!你这软塌塌的样子,是没睡醒还是怎的?”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李玄清脸上一热,连忙调整姿势,心中却是一片苦涩。他灵魂来自现代都市,何曾吃过这种苦?更别说这身体资质实在太差,同样的动作,别人练一遍就有模有样,他练上十遍还是歪歪扭扭。
“资质平庸,就更该勤勉!”宋青书走到他面前,语气冰冷,“象你这般懈迨,别说练出内息,便是这粗浅拳法,练上三年五载也是白费!今日功课结束后,将南崖下的水缸挑满,不得有误!”
“是,宋师兄。”李玄清低头应道,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杂役弟子的辛苦远超想象,除了繁重的劳作,还要忍受这种当众的训斥和加罚。在这个武道为尊的世界,没有实力,便没有尊严。
宋青书冷哼一声,不再看他,转身走向队伍前方。那挺拔的背影,仿佛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李玄清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继续演练着长拳,心思却已飘远。这半个多月,他凭借前世的信息碎片,勉强拼凑出这个世界的轮廓。这是一个庞大的综武世界,元蒙势大,群雄并起,江湖上门派林立,北少林、南武当、东桃花岛、西昆仑、明教、丐帮、全真……无数耳熟能详的势力交织在一起。飞檐走壁、开碑裂石的武林高手并非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甚至,还有那虚无缥缈的“破碎虚空”的至高境界在流传。
而自己,却困在这武当山底层,连最基本的拳法都练不好,前途一片灰暗。难道穿越一场,就要这样庸碌一生,最后或许在某次江湖纷争或是门派任务中无声无息地死去?
不甘心!一股强烈的不甘和绝望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东方的天际,墨色开始褪去,泛起一丝鱼肚白。紧接着,一缕金光刺破云层,朝阳即将喷薄而出。
或许是心绪激荡,或许是冥冥中的注定,李玄清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那天地将明未明之处。他的目光,没有落在即将跃出的红日上,而是被那破晓前最深邃的黑暗中,一抹若有若无、倏忽即逝的紫色光华所吸引。
那紫色,高贵、神秘,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时的至理。它并非静止,而是以一种玄妙的轨迹流动着,与初生的朝阳金光交织,却又泾渭分明。
就在李玄清的目光捕捉到那缕紫气的刹那,异变陡生!
他的脑海中仿佛响起了一声洪钟大吕,整个灵魂都为之震颤。周围的世界瞬间变得模糊,广场、同门、呵斥声、寒风……一切都远去了。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缕紫气所占据。
【你观摩朝阳初升,紫气东来,心有所感,结合前世道藏理念,觉醒逆天悟性,领悟《紫气蕴神诀》(筑基篇)!】
一段冰冷、玄奥,却又直指本源的信息流,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地涌入他的意识。信息流中,包含着一篇深奥晦涩,却又仿佛为他量身打造的修行法门——《紫气蕴神诀》!
这法门,完全颠复了他对“修炼”的认知。它不练内力,不修招式,而是直接引动天地间那一缕先天紫气,淬炼精神,温养肉身,凝练一口先天真气!这分明是直指长生大道的仙家法门,与世俗武学有着云泥之别!
“逆天悟性……紫气蕴神诀……”李玄清呆立当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绝望之中,他竟然获得了如此逆天的机缘!
他强行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狂呼,努力维持着表面演练拳法的动作,内心却已飞速消化着这篇功法。《紫气蕴神诀》筑基篇,内核在于“观想”与“导引”。观想紫气东来之象,以特殊呼吸法门和意念,导引那微不可查的先天紫气入体,洗涤魂魄,开辟识海,温养经脉,最终在丹田凝聚一口纯净的先天紫气本源。
这过程,艰难而缓慢,需要大毅力、大机缘。但一旦入门,带来的将是生命层次的蜕变!
此时,朝阳已完全跃出地平线,万道金光洒满广场。那缕神秘的先天紫气早已消散无踪。但李玄清凭借刚刚获得的逆天悟性,已然记住了那紫气的神韵和轨迹。
他不再尤豫,立刻按照《紫气蕴神诀》的法门,尝试起来。意念放空,存想那紫气东来之象,呼吸变得深长而缓慢,暗合某种独特的韵律。
一次,两次,三次……
就在他几乎要以为失败的时候,忽然,随着一次悠长的吸气,他敏锐地感觉到,一丝微不可查、却至精至纯的温热气息,顺着他的呼吸,通过周身毛孔,被引入了体内!
这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机和灵性。它沿着某种玄妙的路径,缓缓沉入丹田,随即又散逸开来,滋养着干涸的经脉和疲乏的肉身。
一瞬间,李玄清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仿佛泡在温泉之中。昨夜挑水砍柴的疲惫一扫而空,连因为资质平庸而始终晦涩的思维,都变得清淅了许多!
虽然这丝紫气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但那种本质上的提升,远非寻常内力增长可比!这是一种根基本源的强化!
“成功了!我真的能修炼!”巨大的喜悦冲击着李玄清的心神,让他几乎要热泪盈眶。井蛙岂知海阔?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宋青书、乃至这武当山上下的所有人,他们还在为那一丝内力、一门剑法苦苦挣扎,而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通天仙途!
他的未来,不再是武当山下的杂役房,而是那星辰大海,是那长生久视!
晨练终于结束。众弟子散去,不少人看向李玄清的目光带着同情或幸灾乐祸,南崖下的那几口大水缸,可不是那么容易挑满的。
李玄清却恍若未闻,他沉浸在初尝仙道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中。他正要去拿水桶,却见广场边缘,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位老道。
老道身着简朴的灰布道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温润平和,却又深邃如海,仿佛能看透人心。他就那样随意站着,却仿佛与整个武当山融为一体,和谐自然。
正是武当祖师,当今武林的泰山北斗,被尊为“活神仙”的张三丰!
李玄清心头猛地一跳,连忙收敛所有气息,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姿态躬敬无比:“弟子拜见太师父。”
张三丰目光落在李玄清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他抚须微微颔首,声音温和:“玄清,你今日气色,澄澈通透,与往日似乎有些不同。”
李玄清暗惊,真人面前果然无法作假!这位大宗师的灵觉敏锐得可怕。他不敢隐瞒,但也未全盘托出,只是斟酌着词语,躬敬回道:“回太师父,弟子方才观朝阳升起,心有所感,只觉得身心舒畅了些许。”
“观朝阳而心感?”张三丰眼中的讶色浓了一分,他抬头望了望已升起的朝阳,又看向李玄清,若有所思,“天地运行,阴阳交替,自有其玄妙道韵。你能于此有所感,便是你的缘法。勤加修持,莫要懈迨。”
说罢,他深深看了李玄清一眼,不再多言,转身飘然而去,步伐看似缓慢,眨眼间却已消失在广场尽头。
看着张三丰离去的方向,李玄清久久站立,心中波澜起伏。张三丰的话,看似平常,却蕴含着鼓励和期许。看来,自己身上刚刚发生的变化,已经引起了这位武道巨擘的注意。
这或许并非坏事。
武当山,清静无为,底蕴深厚,正是自己目前最好的庇护所和起点。而张三丰这位大宗师,其境界高深莫测,或许将来还能在修行上给予自己意想不到的指点。
提着水桶走向南崖,李玄清的脚步不再沉重。他的目光越过重重殿宇,望向云雾缭绕的远山,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希望。
宋青书的叼难,杂役的辛苦,资质的平庸……这一切,在此刻的他看来,都不过是仙路起点的小小尘埃。
“综武江湖,仙道长生……我来了。”
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这个江湖,这个天下,注定将因他而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