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员大人,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吧。”冯炎上前一步,手中燃起火焰,为焚绍挡住那些扔来的烂菜叶,他微笑道:
“目前这些民众情绪激动,硬要辩解只会火上浇油,倒不如先避其锋芒,等他们冷静下来。”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些人能为自己说话实在是太好了,总算能先混过一关。
焚绍深深看了冯炎一眼,最终无奈摇头,朝着贫民窟外的方向走去。
眼见对方离开,冯炎微舒口气,转身朝着这些贫民笑道:“好了好了,各位心情我能理解,不过还是让我们的调查员大人先行离——”
他话还没说完,脸色忽地一僵。
原本冲着焚绍的贫民们此刻皆是盯着冯炎,眼中透露出毫不掩饰的仇恨之意。
很显然,这些人刚才只是在演戏罢了。
呃
冯炎尴尬地笑了笑,最终也只好跟上焚绍的步伐。
回宅邸的路上,焚绍再度深深看了一眼冯炎,意味深长地说道:“冯主教倒是好手段。”
冯炎并未回应,他知道对方是误会了。
刚才那群贫民不过是演戏罢了,怎么可能真的不憎恨自己?
之所以演出那场戏,不过是应付这个调查员罢了。
不过邪教也真是厉害居然能让这些贫民强行压制仇恨,说出如此违心的话。
不管了能混过去就行。
正当冯炎思绪浮动之时,焚绍忽地再度开口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我累了,需要休息。”
闻言,冯炎暗自松了口气,回应道:“理应如此,调查员大人一路劳顿,是该好好休整。”
“宅邸内已备好客房,如有任何需要,随时吩咐那些侍从就行。”
他刻意避开焚绍方才那句“好手段”,只想尽快结束这场令人紧绷的对话。
焚绍摆了摆手,转身便朝着宅邸内走去。
冯炎注视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眼睛一眯,他总感觉对方没那么容易放弃。
一段时间过去,时间来到了晚上。
焚绍大摇大摆地从宅邸内走出,朝着贫民窟的方向走去。
在焚绍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内后,冯炎这才从宅邸内走出,他紧皱着眉头,注视着贫民窟的方向。
他岂会不知道这是个阳谋?
焚绍大摇大摆去往贫民窟,摆明了就是告诉自己要独自一人去调查,如果随随便便跟上的话,就是心虚作崇。
即便没有实在的证据,从心理层面就可以基本确定是做贼心虚了。
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前去调查,着实有些不太放心啊。
正当冯炎尤豫该不该跟上去的时候,忽然,他表情一愣,连忙单膝跪地,面容躬敬无比:“是,我明白了。”
“我不会干涉他的。”
焚绍再度踏入贫民窟内,酸臭味扑面而来,白日里喧闹的街巷此刻死寂如坟。
那个冯炎没有跟上来么?
焚绍回头看了一眼,表情渐渐舒展开来。
这样也好,省得对方一直跟着自己。
白天那些民众不敢说出实情,估计是因为冯炎在场。
如今只有自己一人,想必他们会说出实情吧?
焚绍收回目光,抬脚往贫民窟深处走。
石板路缝隙里渗着污水,踩上去黏腻作响。
两侧房屋门窗紧闭,却隐隐有细碎响动从里面传来,夹杂着压抑呜咽,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困在其中,正用指甲抓挠着门板。
他走到白日里民众聚集的那条巷口,抬手敲了敲最外侧一户人家的木门。
门板朽坏不堪,轻轻一敲就落下几片木屑,里面死寂无声,仿佛根本无人居住。
“我知道你们在里面。”焚绍声音不高,却穿透了门板:
“白日里那个主教在场,你们不敢说,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有什么隐情,尽可以告诉我。”
“放心,他不会找你们麻烦,我可以保护你们。”
话音落下许久,门内才传来一阵拖沓脚步声,随即,木门被拉开一条缝隙,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探了出来,是个老汉。
“你是白天的那个人啊。”李老汉上下打量了焚绍一眼,随即将木门打开:
“进来吧,大半夜过来,你想做什么?”
焚绍跨进屋内,反手掩上门,隔绝了巷子里的死寂。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残烛在桌角摇曳。
嗯?
踏入屋内的瞬间,焚绍眉头紧皱了起来,他来回观察四周,整个屋子相当破烂。
墙面斑驳脱落,露出底下发黑的泥坯,墙根处洇着大片水渍,长出了霉斑,散发出潮湿腐朽的气味。
桌椅歪斜地靠在墙角,桌腿用几根朽木勉强支撑着,桌面布满裂纹,象是被重物砸过,还粘着些暗褐色的污渍,看不清是什么。
唯一的床铺更是破败,床板缺了大半,露出里面生锈铁架,堆在上面的被褥破烂不堪,棉絮从破洞里钻出来。
屋角陶罐裂了道大口子,里面积着浑浊雨水,几只潮虫正顺着罐壁爬来爬去,发出细碎的窸窣声。
然而这都不是让焚绍眉头紧皱的原因。
房间里有一股很轻微的血腥味
是打的野味?
察觉到这点,焚绍不动声色,压低声音道:“老人家,我是圣火调查员,是教皇大人派来调查有关主教贪腐一事的。”
他目光扫过李老汉的脸,沉声道:“白日里冯炎在场,你们不敢说实话,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不妨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我能看出来你们日子过得非常艰苦,你们本该不用这样的。”
“想必是以冯炎为代表的那些高级信徒压迫你们吧?”
闻言,李老汉却只是笑了笑:“调查员大人说笑了。”
“冯主教是好人,哪有什么压迫?”
“你撒谎。”然而焚绍却直接打断,他紧盯着对方眼睛,一字一句道:
“在我提到冯炎后,你眼神有了一瞬间的变化。”
闻言,李老汉脸上笑意更甚,他垂下眼皮,喉咙里发出一阵含糊的咳嗽,试图掩饰过去:
“老眼昏花了,哪有什么变化?”
“调查员大人想多了。”
“是吗?”焚绍往前逼近一步,阴影将李老汉笼罩其中,他抬手拂过桌面的暗褐色污渍,指尖沾到一丝粘稠暗红。
他凑到鼻尖轻嗅,这就是刚才闻到的血腥味。
焚绍目光顺着血迹落在床底,那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露出一角深色布料。
他刚要迈步走近,李老汉突然咳嗽起来,声音忽然嘶哑起来:“调查员大人,您看这些破烂做什么?”
“有话就问,问完了就走吧,这地方晦气,待久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