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艾克斯特的板房前,
古得西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
“宁斯哥哥,你真的不用明天再去医疗部看看吗?或者我帮你换药?”
“真不用,医生说了按时换药就行。
艾克斯特摆摆手弄了一下眼镜,目光转向还僵在门口阴影里的莱桥,“小咸鱼,进来啦。”
莱桥慢吞吞地挪进房间,
依旧低着头,仿佛对粗糙的水泥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个水泥地,太水泥地了。
“宁斯,好好休息,我跟小豆芽就先撤了,你们自己小心点。”
“嗯,今天谢谢了。”艾克斯特真诚地道谢。
凌资挥挥手,拉着古得西转身离开。
古得西在门口回头,
“宁斯哥哥晚安,有事随时在群里叫我们哦!”
门在凌资和古得西身后关上,板房里只剩下艾克斯特和莱桥两人。
艾克斯特单脚跳着,想去柜子里翻找备用的被褥。莱桥看着他的动作,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干什么?”
“找被子啊,”艾克斯特头也没回,一边翻找一边说,“你睡床,我打个地铺。”
莱桥愣住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在胸口。
“不行。”他几乎是立刻反驳,神情急切。
艾克斯特停下动作,疑惑地转头看他:“嗯?怎么了?你身上还有伤,又中了毒,需要好好休息。我睡地上就行啦。”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睡地上,被迫睡在地下室,睡在地下车库都有,
“那也不行!”
莱桥的语气更坚决了,他甚至往前走了两步,瘦小的身体挡在艾克斯特和柜子之间,
“这是你的地方。你…你的脚”
他语无伦次,但意思很明显,
受伤更重的是艾克斯特,他不能鸠占鹊巢。
艾克斯特则想,这孩子明明自己一身伤,却还在纠结这种问题。
“那你说怎么办?”
艾克斯特索性把问题抛了回去,单脚站着,倚着柜子,
“总不能让你睡地上吧?你可是伤员还是小孩伤员。”
莱桥被他问住了,黄色的眼睛眨了眨,
视线在板房里扫了一圈,最后又落回那张唯一的床上。
他嘴唇嗫嚅了几下:
“一起。”
“什么?”艾克斯特没听清。
莱桥的声音大了一点,但依旧带着浓浓的别扭:“我说一起睡!床!”
这次艾克斯特听清了。
他愣了一下,看着莱桥那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嗯,没有问题的。”
他单脚跳着去简单洗漱,莱桥则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
想帮忙又不知从何下手,
最后只是默默地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了过去。
随着今天最后一批擂台的倒计时归零,
能量罩依次熄灭,广场上弥漫着血腥,汗水的气味。
那些外层的看客也全部走光了,
胜者带着兴奋或麻木的表情走出,败者则被医疗人员用担架抬出,其中一些已经盖上了白布。
高台上的虚拟屏幕逐一暗下。
白诚乐将控制器随手扔给旁边待命的外层工作人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眯上蔚蓝的眸子,
“无聊透顶。”他评价道:“一堆垃圾互啄,看得我眼睛疼。”
他站起身,双手插在口袋里,看也没看含嗜,径直朝着通往下面的通道走去。
“诚乐。” 含嗜在他身后叫住他。
“一起去吃饭?” 含嗜摘下眼镜,用布擦了擦。
“我知道内层新开了一家不错的店,味道应该合你胃口。”
白诚乐在通道口站住,却没有回头。
“没兴趣。”他道。
含嗜将擦好的眼镜重新戴上,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少年的背影上。
他走近白诚乐,对方年龄小比他矮了一头。
“诚乐,”含嗜顿了顿,“你哥哥不会想看到你现在这样的。”
白诚乐猛地转过身:“你凭什么替他说话?你又不是他!”
含嗜没有因为他的怒火而退缩,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就凭我是他的挚友。”含嗜的声音温和,
“就凭我知道,如果他在这里,绝不会允许你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
“千屿他”含嗜的目光似乎透过白诚乐,看到了另一个总是带着笑容的白发身影,
“他最在意的就是你。他希望你能好好的,好好吃饭,好好生活,而不是”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所有的痛苦和愤怒都化作尖刺,扎向别人,也扎向自己。
白诚乐他记事起,身边就只有哥哥。
父母在一次突如其来的城区冲突中丧生,留下两个半大的孩子。
白千屿用尚且单薄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家。
他笨拙地学着做饭,把四处搜寻来的仅有的食物都留给诚乐,自己饿着肚子笑着说:“哥哥吃过了”。
他在寒冷的夜晚把被子全裹在诚乐身上,自己缩在旁边,轻声讲着编造的故事,拍拍他的背,直到诚乐入睡。
为了生计,为了能让诚乐更好的活下去,白千屿加入了组织。
白千屿告诉诚乐:“别怕,哥哥找到工作了,以后我们会有吃不完的食物。”
他只看到哥哥带回来的点数,让他们换到了更大的住处,吃上了热乎的饭菜,他甚至还能拥有一些别的孩子拥有的玩具。
白千屿天赋不错,性格也沉稳,在组织里一步步从外层爬到了内四中。
他从不跟诚乐细说任务的具体内容,只挑些有趣的,无关痛痒的片段讲给他听。
他总说:“诚乐,你只要开心就好,待在外层,什么事有哥哥。”
他为组织流血流汗,完成过无数危险的任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从未有过二心,只想着站稳脚跟,给弟弟一个安稳的,不必担惊受怕的未来。
他甚至已经计划好了,等诚乐再大一点,就送他离开组织掌控的区域,去外面相对平静的地区读书,生活。
然而,就在半年前,一次看似普通的例行任务后,白千屿再也没有回来。
白诚乐不信。
他疯狂地追问,调查,但所有渠道都被无声地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