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顺着苏清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紫雾中隐有金戈交击之声传来,却始终不见半个人影。这阵她话音未落,就见雾中突然伸出无数惨白的手臂,将一名试图靠近的弟子瞬间拖入,只馀下半截染血的剑穗飘落在雪地里。
此阵以岱山龙脉为引,能吞噬生魂化为阵眼灵力,苏清的声音带着冰碴,让弟子们结成七星阵,无令不得踏入西峰三里之内。看到那些嵌在岩壁上的青铜兽首了吗?每个兽首鼻息处都有三息的空隙,那是唯一能借阵力而行的生路。她抬手抹去唇边血迹,将一枚刻满符文的玉佩塞进百灵掌心,持此玉佩可暂避阵中煞气,但切记——莫要直视那些兽首的眼睛。
山风突然转厉,卷起漫天雪沫扑在甲胄上沙沙作响,仿佛有无数冤魂在阵中低语。百灵握紧掌心温热的玉佩,望着苏清被霜雪模糊的侧脸,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弟子们抽气的声音——紫雾中正缓缓浮现出数百个身披甲胄的虚影,手中长枪直指他们而来。
岱山派护山大阵如一头苏醒的洪荒巨兽,天幕下翻涌着青灰色气旋,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百灵只觉心口被无形巨手攥紧,那阵法边缘扭曲的光纹里,三名师弟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几点碎光被吞入阵眼。她身旁的苏清已攥碎了剑穗,素白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这阵引动了地脉阴气,硬闯便是死路。
话音未落,又一道黑气如蛇般窜出,卷向最近的女弟子。百灵挥袖甩出三张符录,金光炸开的瞬间拉回那弟子半只骼膊,却见她肩头已凝上层黑霜,疼得浑身痉孪。百灵当机立断,拽着苏清向后疾掠,衣袂在罡风中猎猎作响,留得青山在——
去东侧山神庙!苏清接口时声音发颤,二人足尖在崖边一点,借力退到十里外的安全地带。回望那片被阵法笼罩的岱山,黑雾已漫过半山腰,连日光都被染成诡异的绛紫色。百灵抹去额头冷汗,从怀中摸出半块断裂的玉佩:李将军的先锋营就扎在山下,我们得把阵法的虚实告诉他,再做计较。苏清望着掌心渐渐发黑的指印,用力点头,二人转身没入密林,身后只馀下岱山方向隐约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吸声。
李朝南站在岱山派山门远处,望着那座云雾缭绕、霞光流转的护山大阵,眉头紧锁。他一身玄甲,身形挺拔,本该是沙场之上叱咤风云的人物,此刻面对这变幻莫测的阵法,却显得有些束手无策。他的目光在阵门上变幻的符文和流转的光芒上逡巡,试图从中看出些许门道,但那些复杂的纹路和玄奥的气息,让他这位只懂带兵打仗的武将头疼不已。
“这玩意儿”李朝南咂了咂嘴,转头看向身旁的百灵和苏清,苦笑道,“我老李这辈子,打交道的都是刀光剑影、排兵布阵,这种光影变幻、灵气流转的东西,实在是一窍不通。”他坦诚自己的不足,没有丝毫扭捏。
百灵和苏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李朝南的勇猛善战她们心知肚明,但术法阵法确实非他所长。
李朝南深吸一口气,干脆地摆摆手:“百灵,苏清,术法一道,我是门外汉。这护山大阵的门道,我是看不明白。你们俩精通此道,就由你们来做主,看看怎么破,或者怎么防。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我李朝南别的不行,领兵打仗、冲锋陷阵还是没问题的,保证配合到位!”
他语气诚恳,目光坚定地看着两人,将主导权完全交了出去。百灵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苏清也微微点头。
“好,那我们就不客气了。”百灵开口道,“李将军,你先稳住阵脚,护住身后众人,莫让阵外邪祟有机可乘。我和苏清先合力推演阵法的薄弱之处。”
“没问题!”李朝南毫不尤豫地应下,转身对身后的士兵们沉声下令:“所有人,原地待命,结成防御阵型,密切关注四周动静,随时准备接应百灵姑娘和苏清姑娘!”
士兵们齐声应诺,迅速行动起来。李朝南则手持长枪,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虽然不懂阵法,但他知道,守护好身后的人,就是他此刻最重要的任务。
百灵想起自己启程之前,皇浦云宗主再三叮嘱自己,此次让你带着弟子前去岱州岱山,是让你和苏清李朝南他们一起困住岱山派,而不是去攻打。就凭你们这些人是斗不过岱山派的。皇浦云还说了自己当年在岱山派吃瘪的事情。
百灵把这些和苏清说了,苏清表示自己当初来的时候,师父也是这么跟自己说的,不过来到这里之后。时常遭到岱山派的偷袭,所以才想着反击一下。
他们三个人再次商量怎么围困岱山派。这一商量就是一个晚上。
第二天,百灵勒住缰绳,望着前方云雾缭绕的岱山峰峦,耳畔又响起皇浦云临行前的嘱托。他说这话时,指尖正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年。百灵在心底默念,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上的缠绳。身后,三百馀名弟子列成整齐的队伍,玄色衣袍在朔风中微微起伏。苏清策马行在身侧,脸色沉静如水,唯有偶尔转动的眼珠显示出她在观察四周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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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在山脚下的开阔地停下。百灵翻身下马,从行囊中取出地形图铺开。此处扎营,她指向一处背风的山坳,左翼设弓箭手和一百名弟子,右翼掘壕沟,不得放任何人出入岱山。除了军队的包围,他们还设下不少的术法陷阱。
弟子们动作迅速,不到一个时辰,连绵的营帐便在山脚下立了起来。鹿角和拒马将岱山派山门团团围住,却并未架起投石机与攻城弩。百灵站在望楼之上,望着紧闭的岱山派山门,那朱漆大门上的铜环在暮色中闪着冷光。
百灵师叔,苏清递来一件披风,山里夜寒。
百灵接过披上,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扇山门。皇浦宗主要的是困,不是杀。她轻声道,每日只许一人送水,三日送一次粮,其馀时间,任何人不得靠近。
苏清点头,转身传令去了。夜色渐浓,岱山派山门上的灯笼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晕在夜雾中晕开,如同垂死的星辰。百灵知道,这场无声的对峙才刚刚开始。她抬手拂去落在肩头的枯叶,望楼的风带着寒意,吹得她衣袍猎猎作响。
山下的营帐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巡逻弟子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百灵望着远处黛色的山峦,心中一片平静。一年的时间很长,但她有的是耐心。她会象一块石头,牢牢守在这山脚下,直到岱山派的人再也撑不住的那一天。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岱山派的山门之上。百灵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颈。新的一天开始了,而这场围困,也才刚刚拉开序幕。她转身走下望楼,脚步坚定,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年后,岱山派山门洞开的景象。
岱山掌门玄铁令牌顿地,青石阶上百十名弟子甲胄鲜明,剑匣嗡鸣间已列成雁行阵。为首的执法长老振臂高呼,剑气化虹直冲山下——那里,青螺锁山阵正雾霭沉沉,将整座岱山围得如铁桶一般。
破阵!
百十道剑气化虹撞向阵眼,轰隆巨响中,青螺虚影剧烈震颤,万千藤条如怒龙惊起。岱山弟子剑势如虹,却见阵中突然绽开朵朵血色莲花,花瓣落处,竟是淬了剧毒的荆棘藤。
当心!是腐心刺!有人嘶吼着挥剑斩断缠上脚踝的藤条,剑锋却已泛起黑斑。掌门立于山巅观阵,袖中罗盘指针疯狂转动,忽见阵东北方雾霭渐散,露出百灵那柄嵌着七枚翡翠的法杖。
声东击西!掌门怒喝,却见百灵法杖轻点,阵中突然卷起漫天黄沙。岱山弟子被风沙迷了眼,霎时便有十数人被藤条绞断了经脉,惨叫声在山谷中回荡不绝。
就在此时,执法长老祭出宗门至宝定岳钟,青铜古钟悬空而鸣,声波震得藤条寸寸断裂。可那青螺阵竟如活物般自行修复,断裂处又生出新的嫩芽,转眼便恢复如初。
山门外的青石板被血染得斑驳,百灵素白道袍上却无半点污渍。她立于石阶前,手中玉拂尘轻挥,三千青丝随着灵力波动微微扬起。那些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岱山弟子,此刻正挤在山门后,握着法器的手不住颤斗。
苏清在远处松林中,看得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灵力——不是烈火燎原的霸道,而是如春日细雨般,无声无息便洞穿了对方的防御。方才那名冲在最前的岱山长老,明明祭出了祖传的龟甲盾,却在百灵师叔指尖弹出的一点灵光下,盾碎人伤,口呕鲜血倒飞而回。
“还要打吗?”百灵的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明明音量不大,却清淅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她微微歪头,阳光通过她发间的银饰,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竟带着几分天真烂漫的意味,与她此刻的身份格格不入。
苏清注意到,她脚边的青石缝里,几株被灵力馀波震得弯折的野草,正在缓缓挺直腰杆,甚至冒出了嫩绿的新芽。这份对灵力的精微掌控,让他想起师父曾说过的“返璞归真”境界。
山门后的岱山弟子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无人敢上前。方才那短短一炷香的交锋,已有二十馀人重伤,无人死亡,却比死伤惨重更让人胆寒——百灵显然留了手,否则此刻山门处早已是尸横遍野。
“罢了。”百灵收回拂尘,转身望向苏清藏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小清,还不出来?要师叔亲自去请吗?”
苏清心头一跳,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看得痴了,连气息都忘了收敛。他讪讪地从树后走出,望着那道纤尘不染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位来支持的师叔,或许比传闻中还要神秘莫测。
百灵已经闭关十几年,这件事情是整个洛神谷派的人都知道的,此次不是皇浦云叫她来支持苏清围困岱山,她可能不会出关。所以她的术法境界就是一个谜。苏清今天算是见识了百灵的厉害。
岱山派山门前的石阶上,几个浑身浴血的弟子正相互搀扶着艰难往上爬。为首的大弟子一条骼膊无力地垂着,脸色惨白如纸,见到站在山门处的掌门,他嘴唇翕动了几下,终于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后的师弟们也纷纷瘫软下来,血染的道袍在暮色中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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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玄真道人瞳孔骤缩,快步上前扶住大弟子,指尖触到他伤口处传来的焦糊味,心中一沉。“怎么回事?山下的军队不是普通官兵和一些低级的术法师吗?”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
“师父是”大弟子咳出一口血沫,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们中有好几个厉害的术法师,掌心能引雷,挥手能结冰我们的护身阵被破了,三师弟和五师弟没能回来”
玄真道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他原以为凭借岱山天险和弟子们数十年的苦修,抵挡一支凡人军队绰绰有馀,却没料到对方竟暗藏如此恐怖的术法高手。那些弟子们个个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剑法精湛,寻常百人莫近,如今却落得这般凄惨模样。
“雷法?冰术?”玄真道人眉头紧锁,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拂尘,指节泛白。他想起三天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弟子回报,说山下军队虽多,却都是些寻常将士,便没放在心上,只让弟子们守住山道即可。如今看来,是他太大意了,低估了朝廷的决心,更没料到对方竟能请动如此高强的术法师。
山风呜咽,卷起地上的血渍,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玄真道人望着山脚下隐约可见的营帐灯火,第一次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那些术法师的手段,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看来这场岱山之危,远比他想象的要凶险得多。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快,先把伤员抬进去疗伤!其他人,随我到演武场集合!”声音里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