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灯火通明,秦川似乎尚未休息。
薛月在帐外站定,深吸一口气,朗声道:“秦将军,薛月求见。”
帐内沉默片刻,传来秦川平静的声音:“进来。”
薛月掀帘而入。
秦川正坐在案前,擦拭着一柄普通的长剑。
甚至没有抬头看她。
看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想到自己之前的挑衅和父亲背后的手段,薛月脸上火辣辣的。
她咬了咬嘴唇,对着秦川,躬身,行了一个郑重的抱拳礼。
“秦将军,薛月此来,是为两件事。”
“第一,为校场之上的无礼与狂妄,向将军道歉。将军实力超绝,薛月自愧不如,心服口服。”
“第二……”
她抬起头,眼神复杂,带着羞愧与坦诚。
“更为昨夜刺杀之事。”
此事…薛月事先确实毫不知情,乃家父…乃薛贵等人瞒着我所为。
虽然非我指使,但终究是因我而起,薛月难辞其咎,特来向将军请罪!
将军要打要罚,薛月绝无怨言!
她挺直脊梁,等待着秦川的回应。
秦川擦拭剑身的动作微微一顿。
终于抬起了头。
看向眼前这个褪去了骄横、只剩下坦诚与倔强的女子。
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营帐内,一时间只剩下灯花噼啪的轻微爆响。
秦川的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长剑上,继续着擦拭的动作。
他的反应平淡得超乎薛月的预料。
没有愤怒的斥责,没有冰冷的嘲讽。
甚至没有多馀的探究。
只是那么淡淡地点了点头,仿佛只是听了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
“恩,知道了。”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秦某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薛小姐也不必挂怀。”
这话语轻飘飘的,却象是一记无声的耳光。
让薛月准备好的所有说辞和承受怒火的决心都落空了。
她预想过秦川的各种反应,唯独没料到会是这种彻底的、近乎漠视的淡然。
他不在乎。
不在乎她是否参与,不在乎她是否道歉,甚至可能……
不在乎她这个人本身。
在他眼中,那场刺杀或许就象几只苍蝇嗡嗡叫,随手拍死了便罢,连追究幕后之人的兴趣都欠奉。
这种基于绝对实力而产生的漠然。
比任何责骂都更让薛月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与……
差距。
她站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帐内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布帛擦拭剑身的细微声响。
片刻后,薛月再次抱拳,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带着一种复杂的释然和难以言喻的失落:“既如此……薛月告辞。打扰将军了。”
她深深看了秦川一眼,最终却只看到一个平静专注的侧影。
转身,掀帘,离去。
动作一气呵成,带着她一贯的利落。
但那背影,却似乎比来时沉重了几分,也……
清醒了几分。
走出营帐,夜风拂面,带着边关特有的寒意。
薛月抬头望向漆黑的天幕,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道歉的目的达到了,对方接受了。
但不知为何,心中并无轻松之感。
反而象是卸下了一个包袱……
却又背上了一个更沉重的认知——
关于实力,关于格局。
关于她过去所以为的争斗,在真正强者眼中是何等可笑。
她握了握拳,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
不知何时,边关的号角再次撕裂长空。
大狄王朝的铁骑如同黑色的潮水,汹涌扑向北疆防线,烽烟骤起。
帅帐之内,气氛凝重。
新任骠骑将军秦川端坐主位,一身玄甲冷冽,目光平静地扫过沙盘上犬牙交错的态势。
经过校场立威与刺杀风波,军中再无一人敢小觑这位年轻的将军。
即便是原本属于司徒长空或其他派系的将领,此刻也收敛心思,静候军令。
秦川的任命并非虚衔,司徒长空将原骠骑将军麾下最精锐的一万“铁山营”尽数划归其统领。
而副将的人选,则有些出乎众人意料——
“薛月。”
秦川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淅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站在将领队列中的薛月微微一怔,抬起头,迎上秦川的目光。
她已褪去了那身亮眼的银甲,换上了与普通将领无二的制式玄甲。
只是眉眼间的英气未曾稍减。
“末将在!”
她抱拳出列,姿态无可挑剔。
“命你为铁山营副将,协理军务,随本将出征。”
秦川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这只是最正常的任命:“铁山营左翼前锋三千骑,由你节制。”
帐内响起些许细微的骚动。
让一个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败于主将、且身负“刺杀嫌疑”的女子担任如此重要的副将,统领前锋精锐。
这秦将军的用人,当真让人捉摸不透。
司徒长空眉头微蹙,但终究没有出声反对。
薛月自己也是心中震动。
她本以为经过之前种种,自己即便不被追究,也大概率会被闲置。
没想到秦川非但没有排斥她,反而予以重任!
这份信任,或者说这份基于实力的坦然,让她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有意外,有感激,更有一股不愿姑负的决绝。
“末将遵命!定不负将军所托!”
薛月单膝跪地,声音斩钉截铁。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骄横,只剩下属于军人的坚毅与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