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火势逐渐蔓延,整座维也纳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一路上,四周火声、风声、抢夺声、泼水声、求救声、嘶吼声不绝於耳;所幸靠著这一身黑曜石厅的皮,哪怕路德在城中心的大路上纵马,也没人敢拦下来。
不过伴隨著火车站临近,路德的速度却逐渐放慢了下来。
虽然只是用作介绍隱秘世界的引子,但是汐雅娜的幻景的確让路德对这个世界有了个基础的了解,再加上贝谢教授的逃脱计划,路德基本已经决定了自己接下来要去哪。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去?
阿勒颇已死,但是黑潮会还有另外两个秘术师藏匿在黑曜石厅中,而且他们的地位都比阿勒颇这个年轻人要高得多,这也意味著他们很有可能发动国家机器来围堵路德。
这也意味著藉助火车——这个世界唯一的长途旅行工具——对路德来说並不安全。
但是话又说回来,从维也纳到莱茵王国的边境,哪怕坐最快的火车也有至少三天以上的车程;如果不藉助火车的话,路德很可能需要一个月乃至更长时间才能离开国境。
到时候他面对的,可能就是被那几个黑曜石厅的傢伙完全调动起来的国防军的全力围堵了。
要不然,乘著火车先离开小镇,等到离开的足够远的距离之后就跳车逃跑,之后顺著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荒野偷渡到其他国家去?
不,也不行,路德第一时间否定了这个想法。
路德对自己的情况是有数的,他也许能用拳头去锻铁、用指头去鈑金、用指甲去给刀剑开锋,但是这具身体却依旧会疲惫,就像钢铁也会有机械性损伤。
在这个自然环境比前世恶劣数倍的世界,哪怕是他也不可能直接顺著荒野跋涉。
在野外棲息繁衍的超凡生物,自然界灵能流动化作的灾厄之风,甚至是世界本身的坍缩,这些根本不是单一人类能够强行对抗得了的,它们甚至导致这个世界的国家构架与地球大相逕庭。
不说別的,光是路德那两颗副心臟的来源,一种名为狮龙】的龙兽就足够要了路德的命。
想像一下,一头五米长的巨兽,身上的鳞片能够硬抗重机枪扫射,依託灵能能够以120k/h的速度翱翔,利爪能够刺入高强度的建筑混凝土,喷出的火球威力堪比400口径的重炮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世界的火车一般至少要配备一挺30毫米口径的高射炮的缘故了。
高射炮比飞机还早几十年被发明应用,说真的蛮黑色幽默的。
而荒野上的危险也不只有龙兽,那些更弱小但是更常见的超凡生物甚至更危险与致命。
比如成群结队的座狼,或是潜藏在阴影与水域的孽鬼和水鬼,这些孱弱但数量级多的討厌鬼;当然也有散布瘟疫的囊毒豹或是有四条前臂三吨重的恐熊,这种生態位介於龙兽和孽鬼之间的生灵。
路德的这具肉体和人类比起来自然强横无比,但其实也就相当於一条狮龙而已,甚至还是不会飞、不会吐火、没有利爪、甚至没有鳞片的青春版狮龙,在危机四伏的旷野上,实在算不上有多安全。
说起来,既然超凡隱藏於世界的表皮之下,那么官方是怎么解释超凡生物的存在的呢?
答案很简单——那就是视而不见,乾脆不做任何解释!
这么一来,弱小的超凡生物在凡人的眼里就只是普通的野兽,和野外的豺狼虎豹无甚区別。
至於强大的那些,则被看作是和风暴洪水一样的天灾。
事实上,在路德看来,这个世界所隱藏的似乎只是人类能够拥有超凡力量】这一条线索。
话说回来,显然横跨旷野逃跑不是一条可行之路,但是留在莱茵王国境內又会被越发縝密的审查逐渐绞死;路德驻马在火车站空旷无人的站台上,在思索片刻之后下定了决心——
既然要追求狐假虎威,那就乾脆贯彻到底吧!
站台铁轨上的霜正簌簌震颤,黄铜铸造的排障器推开凝结在轨道间的霜,一条漆黑的铁龙撕碎了煤烟与蒸汽拧成的帷幕,遵循列车表的指示停在了路德的面前。
“呵欠”
伴隨著一声高高的哈欠声,一道穿著制服的矮胖身影推开了列车松木的厢门:“真见鬼,这个点居然还有人要上车喂,要上车就给我把额外的服务费掏出来!每人一个克朗!不是半个克朗,也不是四分之一个克朗,而是一个”
他的声音就在这里戛然而止,像是被雪崩淹没的公鸡一样突兀,眼睛直勾勾地瞪著,几乎要掉出眼眶。
“真不巧啊。”
路德装模作样地摸了摸口袋,语气慢悠悠地道:“真不巧啊,这位先生,我似乎没有带钱包呢,要不然请阁下跟我回厅里取一趟怎么样?”
“啊,阿巴,阿巴阿巴”
男人的嘴唇猛地颤抖了两下,堆满脂肪的脸上挤出一层带著汗水的脂肪来,口齿凌乱地发出几个音节,如一颗篮球一般顺著阶梯滚了下来。
“抱歉,先生,非常抱歉”
“站起来。”路德半耷拉著眼皮轻声道:“或者你想让我踩著你的脸上车,用你的血染脏我的靴子?”
隨后路德就见识到了一团肥油是怎么支棱起来的,真是神奇。
乘务员近乎是以最快的速度为路德收拾好了上车的道路,以肚子上的肥肉被挤成三叠为代价强行鞠了个九十度的躬:“非常抱歉,先生,我已经派遣我的同僚为您收拾出了一间头等车最好的厢房,不知道您的目的地是哪里,是否需要唤醒服”
乘务员的最后一个字並没能成功说出口。
因为一把左轮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悄然贴在了他外翻的鼻孔上。
“放聪明点,我的朋友,不要说出这么愚蠢的话来。”
路德用枪管轻拍著乘务员带著胡茬的脸颊,淡淡地道:“你应该庆幸我是个很慈悲的人,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你那句话意味著什么?”
咕嚕
乘务员仍在鞠躬的身体顿时僵成了一块石头,他此时无比的憎恶前一秒的自己,怎么就会猪油蒙了心,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呢?
已知黑曜石厅是个特务机构,他一个被王国僱佣的乘务员,去询问一位特务的目的地
“感谢您的慈悲,先生!”
“很好。”路德在乘务员的衣服上蹭了蹭枪管上沾染上的油脂:“看来你不傻,这就好办了。”
说著,他揪住了乘务员的耳朵,低声命令道:“记住,我没有乘上这趟列车,今天晚上没有一个黑曜石厅的特务踏上这趟列车,我不希望在我下车的时候,车厢外已经铺好了迎接我的红地毯,明白吗。”
“明白!”乘务员飞快地点著头道:“非常明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您踏上了这班列车的!”
“很好。”路德整理了一下大衣的领口:“现在我要休息了。”
“我带您去您的厢房。”乘务员諂笑著带著路德一路来到了头等舱,亲手为路德拉开了厢房的门。
眼看著路德踩著地毯坐在了鹅绒的坐垫上,用羊油的蜡烛点上一根带著金文刺绣的雪茄,拿起了当天的晚报,乘务员这才缓缓地关上了厢房的房门,擦了一把脑门沁出来的汗。
娘咧,不把这位先生照顾好,那可不是影响仕途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