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的旨意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面,虽然暂时平息了太和殿的纷争,却在朝野上下掀起了更大的波澜。
旨意下达的当日下午,就有七位御史联名上奏,言辞恳切地请求萧彻收回成命,严惩沈砚。他们在奏折中痛陈沈砚欺君之罪的严重性,称其“以女子之身混入朝堂,扰乱纲纪,若不严惩,恐动摇国本”。紧接着,以礼部尚书为首的几位守旧派大臣也纷纷附议,强调祖制不可违,要求将沈砚明正典刑。
萧彻将所有奏折都压在了御案上,没有批复,也没有召见任何大臣。他独自坐在御书房内,看着窗外的梧桐树,神色阴晴不定。内侍小心翼翼地端来参茶,见他这般模样,连大气都不敢喘,轻轻放下茶杯便退了出去。
他拿起一本奏折,上面是周显的笔迹,字字句句都在指责沈砚的罪行,甚至暗示沈砚与军中将领有所勾结,意图不轨。萧彻冷笑一声,将奏折扔在一边。周显向来与沈砚不和,上次税制改革,沈砚的方案触动了不少世家大族的利益,周显便是其中之一。这次身份暴露,周显无疑是想借这个机会,将沈砚彻底扳倒。
可他怎能让周显如愿?沈砚的才干,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些年,户部在她的治理下,国库日渐充盈,漕运畅通无阻,税制改革虽有阻力,却也初见成效。若是杀了沈砚,再找一个有如此才干的人来接替她,谈何容易?更何况,他心中对沈砚,早已不仅仅是君臣之情。
“陛下,”内侍再次进来禀报,“李尚书、王御史等几位大人在殿外求见,说有要事启奏。”
萧彻揉了揉眉心,沉声道:“让他们进来。”
李嵩等人走进御书房,纷纷跪拜行礼。为首的李嵩抬起头,神色恳切:“陛下,臣等今日前来,是为沈侍郎之事。臣等知道沈侍郎欺君之罪不可饶恕,但念其有功于社稷,恳请陛下从轻发落。”
“李尚书此言差矣!”王御史立刻附和,“沈侍郎在任期间,恪尽职守,任劳任怨,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江南水患,她亲赴一线,救万民于水火;北疆战事,她筹措粮草,保障后勤;税制改革,她不畏强权,力推新政。如此功臣,若只因女子身份便被处死,恐寒了天下有识之士的心啊!”
萧彻看着他们,心中微微一动。李嵩等人都是朝中的实干派,向来以国事为重,他们能站出来为沈砚说话,足见沈砚的功绩和人品是得到认可的。
“朕知道你们的意思,”萧彻缓缓开口,“可沈砚欺君之罪,证据确凿,祖制难违,众怒难犯。朕若从轻发落,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陛下,”李嵩上前一步,语气坚定,“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朝祖制虽无女子为官之例,但也从未规定女子有大功者不能赦免。沈侍郎的功绩,足以抵偿她的过失。况且,如今朝堂之上,正是用人之际,杀了沈侍郎,对我朝百害而无一利。”
“陛下,”另一位大臣也进言,“周显等人之所以死死咬住沈侍郎不放,无非是因为沈侍郎的新政触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借祖制之名,行排除异己之实,陛下不可不察啊!”
萧彻沉默不语,这些话正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何尝不知道周显等人的心思?只是,众议汹汹,他若是强行保下沈砚,恐怕会引发更大的动荡。
就在这时,内侍又来禀报:“陛下,京郊大营的将领带着数百名士兵在宫门之外请愿,说若陛下严惩沈侍郎,他们愿卸甲归田,以表抗议!”
萧彻心中一震,没想到沈砚在军中的威望竟如此之高。他立刻起身,快步走到窗前,撩开窗帘向外望去。只见宫门外,数百名士兵整齐地跪在地上,个个神情坚毅,手中高举着“恳请陛下从轻发落沈侍郎”的牌子。
“陛下,”李嵩见状,立刻说道,“沈侍郎深得军心,若处置不当,恐引发军心动荡。如今北疆虽暂时平静,但边境隐患未除,此时稳定军心至关重要啊!”
萧彻深吸一口气,心中的决断愈发坚定。他转身看着众臣,语气威严:“朕意已决。沈砚虽有欺君之罪,但念其有功于社稷,且深得民心军心,暂缓处置。即日起,着沈砚闭门思过,待朕查明所有事情原委,再做定论。”
“陛下!”李嵩等人闻言,纷纷叩首谢恩,“陛下英明!”
萧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待众人离开后,他独自坐在御书房内,拿起桌上的一枚玉佩,那是当年沈砚在江南治水时,送给她的谢礼,后来他又悄悄取回,一直带在身边。玉佩温润光滑,如同沈砚的性情,外柔内刚。
他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必然会引来更多的非议,但他别无选择。他不能失去沈砚,无论是作为臣子,还是作为……他心中那个不可言说的人。
果然,不出所料,萧彻的旨意下达后,朝野上下一片哗然。周显等人更是不甘心,第二天便联合了二十多位大臣,在太和殿外长跪不起,请求萧彻收回成命,严惩沈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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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沈砚欺君罔上,违背祖制,若不严惩,纲纪何在?国法何在?”周显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道。
“陛下!臣等愿以死相谏,请陛下明察!”众大臣纷纷附和,声音此起彼伏。
萧彻站在太和殿的台阶上,看着下方长跪不起的大臣们,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知道,这些人是铁了心要置沈砚于死地。
“周大人,”萧彻的声音冰冷刺骨,“朕已经说过,沈砚有功于社稷,暂缓处置。你们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陛下,”周显抬起头,目光坚定,“非臣等苦苦相逼,实在是沈砚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祖制乃立国之本,若陛下为了一个女子而违背祖制,日后如何服众?”
“祖制?”萧彻冷笑一声,“祖制也规定,有功者赏,有罪者罚。沈砚的功绩,你们为何视而不见?江南水患,若不是她,多少百姓会流离失所?北疆战事,若不是她,多少将士会饥寒交迫?她的功绩,足以抵偿她的过失!”
“陛下,功过不能相抵!”周显反驳道,“欺君之罪,乃是十恶不赦,岂能因功绩而赦免?”
“朕是天子,朕说了算!”萧彻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沈砚之事,朕自有定论。你们若是再敢纠缠不休,休怪朕不客气!”
说罢,萧彻转身走进太和殿,留下满院错愕的大臣。周显等人看着萧彻的背影,脸色煞白。他们没想到,萧彻竟然会为了沈砚,如此力排众议,甚至不惜与群臣为敌。
回到御书房,萧彻疲惫地靠在龙椅上。他知道,这次力保沈砚,自己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但他不后悔,只要能保住沈砚,再多的非议和压力,他都能承受。
他拿起笔,写下一道圣旨,着人送往沈府。他知道,沈砚此刻定然心神不宁,他需要给她一点安慰,一点希望。
而此刻的沈府,沈砚正独自坐在窗前,看着庭院中的落叶,神色黯然。她已经听说了朝堂上的纷争,也知道萧彻为了保她,与群臣产生了激烈的冲突。她心中充满了愧疚,若不是因为自己,萧彻也不会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
就在这时,内侍拿着圣旨走进来,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侍郎沈砚,虽有欺君之罪,但念其有功于社稷,暂免其罪,闭门思过。望其诚心悔过,日后若有机会,仍可为国效力。钦此!”
沈砚跪在地上,接过大旨,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萧彻为了这份圣旨,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她抬起头,望着皇宫的方向,眼中含泪,心中暗暗发誓:此生定不负陛下知遇之恩,若有机会,必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